小夥子,好點沒?楊醫生天天上午一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我點點頭。給他吃飯沒?楊醫生看著櫃子上的保溫桶。吃了一小碗雞蛋麵糊糊。乾媽指著盆子對楊醫生說,就是這個碗。恩,好,以後的三天,每頓只能讓他吃一碗,而且只能吃三頓,因為他半個月沒吃東西,猛然之間胃接受不了。是的,我們沒敢讓他多吃。媽媽回話的神態語氣就像我在回答班主任的話一樣。
馬上掛針,掛完針,要扶他起來上廁所,還要讓他適當地活動活動,吃飯了,就不能一直躺著。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能讓他摔著碰著,記住沒?記住了。媽媽和乾媽忽然都成了聽話的小學生。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夥子,你還笑啊?不都是因為你的命精貴,二三十萬吶,嘖嘖!比我的值錢多了,呵呵
楊醫生笑著出去了,接著就進來了那個我怕得要命的護士,我真是不明白,看她長的溫溫柔柔的,可把針往我屁股上手背上扎的時候卻一點也不溫柔,是標準的一針見血。
乾媽我知道此時叫媽媽沒用,叫乾媽還能得到些須撫慰。瑜兒,別怕乾媽趕緊過來一隻手摟住我,另一隻卻在拔我屁股上的內褲。乾媽我要哭了,聲音都在發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裸露的屁股上了。
不打小針了,從今天起,只輸液。溫柔的護士終於說了句大快人心的話。不打了?太好了!我高興地側過臉,頭一次有勇氣去看她白托盤裡的藥瓶子,但還是不敢看那輸液管,因為管的的一端是那尖尖的針。
羞不羞呀?光屁股?啊?我真是得意忘形,竟然把自己的屁股都忘了,心裡也很怪乾媽不稱職,只知道幫我脫卻不知道善後。但轉念一想,這個護士已經給我打了半個月的針了,我的屁股她也看了半個月了,只怕是在我沒醒來之前她已經看了個仔細,現在遮掩不但沒有一點實際意義,簡直有點做作的嫌疑。
還在害羞呀?溫柔護士已經開始在我的手腕上綁止血帶了。完了,苦難又要開始了,雖說輸液沒有打小針那樣疼,但打小針是疼一下就過去了,可這一掛就是一大瓶子還有一大袋子,至少得兩個半小時才得脫離苦海。
你哥哥呢?好不容易扎停當,我正靠著吸冷氣,溫柔護士忽然問起我哥哥來了。不在!去哪兒了?學校!還在上學呀?煩死人了,我正難受呢,她卻問個沒完。實習!哦在一中實習嗎?是的!這個護士真的不知道什麼叫察言觀色,要不是媽媽過來給我放熱水袋,我想她一定還要問下去
'第72章'在醫院的日子(4)
也許是吃飯的緣故吧,我的精神越來越好了,不用醫生催著我起來,自己就主動要求活動,說是活動,其實就是讓媽媽扶著在房間裡走一走轉一轉。其實我很想到外面去走走看看,我覺得自己簡直成了桃源人,與外面的世界已經隔了好幾個世紀。但這個要求無論如何都得不到滿足,醫生說這是特殊的病室,每天都要經過特殊的消毒,外人一般不準進來,我,自然是不準踏出門半步。
到第20天的時候,我每頓可以吃一碗半的雞蛋麵糊糊或者糯米紅棗粥了,而且隨時可以喝牛奶,還可以吃點水果,但必須事先在開水裡燙熱。
身體好了,心情也就好了。雖然呆在病房裡像籠子裡的小鳥,但我這隻病鳥總會有痊癒的那一天,何況,那一天正微笑著慢慢走近我了,我還有什麼理由不開心不快樂呢?
漸漸地,哥哥來得少了,因為他要上課,還要準備畢業論文以及答辯;眉姐姐也來得少了,因為她要準備會考;乾媽也來得少了,因為我好了許多,媽媽一個人就能照顧好我;這期間,我的大姐姐倒是經常來,而且每次來都帶著我的外甥女。奇怪的是,大姐夫一次都沒來。
人的慾望總是隨著境況的改變而改變,當我生死懸與一線之時,能活下來便是我最大的願望;可一旦確定脫離死神,而且愈過愈健康,我的願望就不僅僅是活著那麼簡單了,我想早日走出病房走出醫院、早日走進學校走進課堂。這樣的慾望隨著我身體的日漸恢復而強烈而膨脹。
如果說我起初的想早日出院只是單純地為自己的學業考慮,那後來的堅定不移地提前出院則是為了媽媽、大姐姐、彥哥哥以及眉姐姐和乾媽考慮。
大概是在手術後第二十七天吧,是一個陰沉沉的午後,窗外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雖然春天已經到來,但冷空氣依然盤踞在這座縣城的上空,不肯散去。因為怕我受涼,病房裡一直開著暖氣,燻得人昏昏欲睡。我上午打完針起來走了不到半小時,就躺在被子裡睡了,我不喜歡陰雨天氣,老打不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