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心裡一揪,有些慌亂地伸手握住他快要滑下桌子的手。
甘南轉回臉,見蘇北的眼裡全是擔心和心疼。他反握住對方的手,聲音溫柔:“沒事,熬吧,看誰先熬不住。”
他的聲音疲憊,像是在面對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然而又顯得堅定無比,滿是不悔的深情。
蘇北的笑容到底是掛不住了,捏了捏他的手心,澀聲道:“甘南。”
甘南露出一個笑容,無聲的安撫。
二人講了一陣話,卻是講得更加難受,只好招來一旁久等的服務生,點了一堆據說能讓人心情變好的甜食。
“哎,這日子什麼時候到頭啊……聽嚴阿姨說,我爸都快準備給我安排相親了。”甘南不欲讓他在煩心,特意用了誇張的詠歎調。
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裡,軟的硬的,苦肉計三十六計,甘南輪番試過了,可惜對方無動於衷。
直至上一次他自己都說不清是無意還是故意地提起蘇北,然而父親的反應卻讓他恨不得自己那天從未提起過這件事。
他們是父子倆,骨子裡的執拗和狠心十分相似,所以才會互相逼迫對方,只等著誰先熬不住。
“慢慢勸吧,他總不能綁著你結婚。”蘇北笑著安撫他,半點也不擔心所謂的相親,“我媽快回來了,到時候跟嚴阿姨幫著勸勸,總會好起來的。”他想我們已經有兩位援軍,比旁人好太多了。
“嗯……”甘南點點頭,看了看兩杯長得差不多的飲料,隨手拿過一杯開始喝。
蘇北看著他吃東西就覺得滿足,想了想才道:“陸哥跟我說房子可以辦手續了。”
“好,我回去跟他聯絡一下,先把合同簽了吧。”
“甘叔叔那邊……”蘇北躊躇。
“沒事,不管我爸的態度是什麼,這房子我都打算要買了的。畢竟以後他要娶嚴阿姨的話,總要有個房子的。”甘南笑笑,他勢必要履行對父親的承諾——讓他風風光光地娶嚴阿姨。即使他從未同父親說過。
蘇北頷首,順手拿過杯子喝了一口,甫一入口卻被甜得皺起眉,下意識道:“你拿錯了?”
他為甘南點的飲料永遠是特製版的。
甘南一怔,又拿著杯子喝了一口,才訥訥道:“啊,是吧。”
“今天竟然喝了那麼久都沒發現,難道咱倆分開幾天倒是把你恐怖的嗜甜癖治好了?”蘇北把杯子換過來,玩笑道。
“大概是心裡太苦了,多甜對我來說都沒用了。”甘南眨眨眼,半真半假道。
之後服務生又端上來了幾小蝶餅乾、蛋糕。
蘇北吃了幾塊分辨了一下甜度,正要給他把比較甜的那幾塊分出來,卻見甘南拿著一塊苦杏仁味的曲奇餅乾正在吃。
他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飲料,裝作恍然道:“誒?今天的飲料有問題啊,糖放多了麼是,甘南,你喝喝看,我感覺還是這杯更甜一點。”
甘南乖乖地喝了一口,笑道:“是啊,我就說我那杯很甜呀。”他說著把自己這杯遞過去。
誰知蘇北卻接下杯子放到一杯,神色肅然地直視他:“甘南,告訴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嘗不出味道了?”
甘南沉默下來,良久才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發現的時候,已經這樣了。”
蘇北看著他,一言不發。
“之前不敢睡,一睡覺不是夢到我們……就夢到我爸他冷酷地說‘這輩子也不會同意我們’……然後我就喝咖啡熬夜工作,後來熬得久了,就睡不著了,整夜整夜睡不著,吃兩顆安眠藥也睡不著。”
“你吃安眠藥?!”蘇北猛地站起身,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咖啡店裡三三兩兩坐著的人群幾乎全都對他們行注目禮。
“蘇北,你……”甘南試圖去拉他的手讓他冷靜下來。
蘇北急劇喘了兩口氣,勉強壓住了情緒,扔了錢在桌子上,扯住他的胳膊往外走。
十一月份的H市,十多度的氣溫已經算是入冬了。
二人站在角落的一家關了門的店前,無聲對峙。
蘇北盯了會兒他露在風中的脖子,一言不發地從揹包裡翻出一條藏青色的圍巾,上前一步動作輕柔地給他圍好,還細緻地掖好。
然而做完這一切之後,他不等甘南伸手抓住自己,就默默地後退了一步。
“蘇北……”
“甘南,你答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蘇北頹喪地蹲下|身,用手捂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