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在底下喧鬧叫嚷的人們,在峰抓著的樹枝發出巨大斷裂聲,角度突然「唰」的一聲向下傾的瞬間,也一齊發出慘叫。
峰立刻抓住本來跨坐著的樹枝,拼命攀著以免被甩落。樹枝大大傾斜的離心力,導致一隻腳滑了下來。為了不要被摔到地上,努力咬緊牙關撐著,但光是用雙手抓住樹枝就十分勉強了。
一回過神,發現自己用非常不穩的方式攀著折斷的樹枝,為爬樹而脫掉襪子的兩隻光腳丫,掛在空無一物的半空中晃盪。峰往下一看,發現離地面恐怕有六公尺以上的距離,頓時感覺血氣自指尖消退。
腳尖一陣發涼,由於這是純日式的庭園,所以底下有成人高度的燈籠、小祠堂、通往假山的石階梯,還有比雙臂還寬的巨大造景石,附近的落足地形極差。就算是從小孩子的眼光來看,也不覺得這是跳下去能平安無事的地方。
峰放棄跳下,把視線拉回折斷一半,大大傾斜著的樹枝。雖然發出可怕的嘎吱聲,但它還沒完全折斷。只能重新穩住身子,想辦法慢慢回到樹幹較粗的地方了。
峰為了不帶給樹枝更大的額外震盪,小心翼翼往上爬到胸前的地方後,屏住氣息,像小貓一樣輕輕柔柔地,投注最大的注意力開始往樹幹的方向移動。
但是,明明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小心了,折斷的地方仍發出「劈啪」一聲斷裂,「啊……」這麼想的時候,本來抱在懷中的樹枝,像是要把峰甩下來似地重重一彈。雖然拼命攀著樹枝,努力不要摔下去,不過加上手掌因汗水變滑的關係,只能勉強用雙手抱著,掛在像是隨時會斷,發出嘎吱嘎吱聲的樹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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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的腳下,有人逃走、有人驚慌地哭了出來,也有人跑到在別館另一頭的遙遠主屋求救,堂姐妹們一片混亂。高度這麼高,地形和角度也不佳。大家好像都不覺得峰能得救。
峰咬緊牙關撐住開始慢慢下滑的手。可能會死……這種原始的恐懼感,開始慢慢填滿深層意識。實在不認為自己能獲救。
「我會接住你的,快跳下來吧!」
聽到突然響起的聲音,峰轉頭越過肩頭向下看。背對造景石,在一塊小小的平坦區域中,大家都叫他「阿啟」的分家少年,正張開雙臂。
他和峰同年級,不過因為關係比堂姐妹們更遠,所以是隻會在每隔數年幾次,像今天這種大型聚會上見面的少年。
他的身材比年齡壯且身高也很高,可是不常開口說話,真要說起來,是個給人安靜、認真印象的少年。剛才面對故意找峰麻煩的女孩子們時,他也是提出冷靜意見,說「只要去拜託大人拿就好了」的人。
阿啟張開雙臂的後方,有個尖銳的石頭,側邊則有小型花圃柵欄。峰在的位置稍微斜後面一點,是石階通往假山的半路之處。
剛才想過能不能瞄準那處平安降落,但是因為平坦的空間太小,大概會因跳下去的衝力而從石階上滾下去,所以判斷那邊是個應該不能跳的地方,不過如果阿啟說他會想辦法接住我的話,也許……峰這麼想著。
不論如何,樹枝就此折斷掉下去的話,也會撞在尖銳的祠堂或造景石上,不能平安降落。
既然如此……峰再次看向張開雙臂呼喚自己的阿啟。
有著削得很短且色澤濃郁的頭髮和雙眼的少年,點了一下頭。
「沒關係的,跳下來吧!」
那是可以不借助力跳下的最短距離。
「……呀……!」
峰瞄準稍微後面一點的位置,一口氣跳下。
Ⅲ
峰在浴場看到衛守背上留下的可怕疤痕,回到自己房間後,邊自己也沒發覺地嘆氣,邊把洗髮精放回和雙層床為一組,分配給學生用的櫃子裡,把溼毛巾掛在設於窗邊電暖器機旁邊的簡易晾衣架上。
雖然聽人家說過,但沒想到實際上,衛守背上留下了那麼嚴重的疤痕。當時被接住的峰,摔到地上時也引起腦震盪,由於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所以沒有直接得知據說被送到其他醫院的衛守傷勢。峰的雙親似乎有去向衛守的父母道歉,也曾去探望過衛守,不過峰沒有被帶去,結果,直到最後,峰都不知道那之後的發展。
加上年紀還小的關係,印象只有「以前自己害衛守受傷……」的程度,在這所清泉重逢時,也只輕聲為小時候的事情道歉,說了聲「對不起喔。」而已。
衛守眨了眨色澤濃郁的雙眼,露出有點困惑的表情,不過他只一如往常簡短平淡地回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