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喜登時睜開了另一隻眼睛:“秘書長也去保定了?”
趙副官長向他一使眼色,笑眯眯的說道:“大帥一直沒有要回來的意思,秘書長去看看他老人家嘛!”
顧承喜低頭撩水,飛快的洗了一把臉,懷疑馬從戎是送貨上門,到霍相貞那裡勞軍去了。心裡懷疑,臉上不能懷疑,他很認真的繼續問:“秘書長回來啦?”
趙副官長一點頭:“正是,秘書長去得快,回來得也快。不過呢,說是馬上還得再去。”
顧承喜一臉懵懂:“哦……還得再去。”
趙副官長喜笑顏開的進入了正題:“秘書長這回再去,說是要帶幾個得力的人隨行,其中就有你一個。你快點收拾收拾,然後直接去處裡吧!秘書長也在衙門裡呢!”
像只富富態態的乖貓一般,趙副官長含笑而來,含笑而去。而顧承喜飛快的把自己收拾利落了,又吃了小林買回來的芝麻燒餅熱餛飩。精精神神的出了門,他坐著洋車去了軍需處。
督理公署在北京的辦事機關,是一處挺幽靜的大院子,院門口晝夜都有衛兵站崗。顧承喜在院門外下了洋車往裡走,沒走幾步就停了——院子裡人不少,因為天氣好,所以都站在一棵老樹下連閒聊帶吸菸。其中一個背影最為出眾,是肩寬背闊的大個子,乍一看活脫就是霍相貞,仔細一瞧卻又不對,因為霍相貞有精氣神,從頭到腳全帶著力道;而這個大個子塌著肩駝著背,是徒有其表。
大個子面前正站著一身戎裝的馬從戎。馬從戎的氣色很好,面白如玉,眼珠子黑出了光彩。忽然一眼瞧到了遲來的顧承喜,他當即微笑著一招手:“承喜,過來,見見你的新處長。”
顧承喜連忙抖擻精神,一路小跑到了他的面前。大個子也隨之轉過了身,顧承喜抬頭一看,發現此人長得也有一點像霍相貞,但是滿臉無精打采的疲憊相,是個無慾無求的懶散模樣。馬從戎單手扶了大個子的胳膊,對著顧承喜笑道:“這是咱們家的侄少爺,新從保定回來的。侄少爺的文韜武略全是一等一的好,大帥提起來,素來是讚不絕口。這不,大帥念著侄少爺總在保定待著,太寂寞,所以新把他調到公署裡來了。”
顧承喜立刻向這位懶洋洋的侄少爺問了好。侄少爺半閉著眼睛回了一禮,態度倒是相當的和氣。而馬從戎隨即接過話頭,繼續和侄少爺閒談下去。顧承喜站在一旁豎著耳朵傾聽了,聽到最後,倒也明白了其中的大概經緯。
原來這位侄少爺名叫霍平川,比霍相貞大了幾歲,從小沒有父母,是霍老帥撫養長大的。侄少爺徹底奉行中庸之道,沒什麼優點,也沒什麼缺點,既不惹事,也不建功,而且極其親民,在保定當了幾年的旅長,當得部下們上頭上臉,連副官都敢欺負他。霍相貞先前把他忘了,近來忽然想起自己還有這麼個大侄子,便過去看了一眼——據說,看得暴跳如雷,險些當場把大侄子活吃了。
大侄子的旅長自然是當到了頭,但因為他畢竟是個大侄子,所以霍相貞還得多少給他留幾分面子。正好軍需處沒有處長,所以他就把大侄子交給了馬從戎,讓馬從戎帶他回北京上任——頂個名分而已,霍相貞不許他管事。
霍平川對此調動毫無意見。他脾氣好,在保定被他那小叔叔用皮帶狠抽了一頓,也依舊是沒意見。只要小叔叔肯讓他過兩天清淨日子,他怎麼著都行。
這樣的上司自然是不足為懼的,所以顧承喜在認清形勢之後,立刻又投回了馬從戎的懷抱:“秘書長,我聽老趙說,你要帶我去保定?”
馬從戎剛把霍平川打發走了,這時有了空閒,便對著顧承喜壓低聲音答道:“大帥那邊缺人手,侄少爺太不管事,慣得下面的人都要造反了。大帥氣紅了眼睛,在保定斃了一批,關了一批,現在正在籌備著重新招兵呢!我想,你現在是個閒人,我一時也用不著你,不如帶著你過去找找機會。就說讓你去招兵吧,那也是個肥差啊!”
顧承喜一聽,登時笑了:“秘書長,你太照顧兄弟了。”
馬從戎拍拍他的肩膀:“沒什麼,不算事。”
顧承喜一直想往軍隊裡混。這些日子他冷眼旁觀,發現多高的名譽地位,都沒有實力可靠。連毅為什麼敢豪橫?就因為他手裡有兵。哪天真鬧了脾氣,他瞪著眼睛就敢開戰。軍人的實力,還不就是看軍權嗎?
所以他不能總是閒散在軍需處,他也想結結實實的摸一摸槍桿子。就算摸不著槍桿子,能去保定看一眼平安也是好的。多長時間沒見他的面了?顧承喜自己計算著,好像都快有小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