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喜立刻連連點頭,一臉一身的好脾氣,願意承認自己是胡說八道。
霍相貞抬手一抹嘴角,繼續氣急敗壞的怒道:“你怎麼不叫醒我?”
顧承喜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一笑,不言語。
霍相貞轉身作勢要推車門,忽見顧承喜也對車門伸了手,他立刻又發了命令:“褲子不幹,不許下車!”
顧承喜應聲收了手,受氣包似的答道:“是,大帥。”
霍相貞急赤白臉的下了汽車。繞過汽車往宅子裡走時,他重重一敲顧承喜的車窗,意猶未盡的又吼了一句:“混蛋!你應該早叫醒我!”
顧承喜坐在汽車裡,嬉皮笑臉的連鞠躬帶敬禮:“是是是,卑職錯了。”
然後他抱了肩膀自己笑,一邊笑,一邊遠遠的聽到霍相貞對元滿開了火:“你為什麼不叫醒我?”
元滿理直氣壯的大聲答道:“報告大帥!卑職叫不醒您!”
聲音越來越遠了,但是依舊高昂:“糊塗!給我滾蛋!”
霍相貞惱羞成怒的進了宅子,水也不喝,飯也不吃。想要找個由頭髮火,又沒有可遷怒的物件。獨自枯坐了許久,房門忽然開了。顧承喜換了一身便裝,雙手端著個大托盤,像個跑堂似的輕輕走了進來。
伶伶俐俐的用胳膊肘關了房門,他走到了霍相貞身邊,將托盤放到了小桌子上,托盤中擺著一大碗白米粥和一小碟醬菜。樣數雖然簡單,但是乾乾淨淨。從個白手帕卷裡抽出勺子,他把勺子放到了粥碗裡:“大帥,天都快黑了,您一天還沒正經吃過飯呢。”
霍相貞不見飯菜,也不感覺餓;如今忽然聞了米粥的香氣,卻是生出了食慾。側身捏了勺子舀了米粥,他嚐了一口,發現米粥不冷不熱。抬眼望向顧承喜,他開口問道:“你預備的?”
顧承喜微笑點頭:“是。”
霍相貞將一勺醬菜拌進了米粥裡:“不錯。”
顧承喜小聲笑道:“大帥,我……我挺會伺候人的。不信,您給我個機會,讓我表現表現。”
霍相貞又看了他一眼,然後往嘴裡送了一勺米粥:“這是一個團長該說的話嗎?沒有志氣!”
顧承喜微微向他俯了身:“我也不是誰都伺候,我只伺候大帥一個人。”
房內沒看點燈,暮色和窗外連成了一片。霍相貞抬起頭,直視了顧承喜的眼睛。屋中太安靜了,憑空生出了與世隔絕的幽閉氣氛。霍相貞的目光是直的,直來直去,不留轉圜,沒有餘地。顧承喜也是一樣的直,直通通的面對了他——他對他有野心,哪怕他是大帥,他也還是有野心。
如果時光倒退一萬年,他在原始洪荒的世界中遇到了他,他是要獵他的。
良久的對視過後,霍相貞居高臨下的發了話:“承喜,你有邪念。”
一句話,把顧承喜說到了陰暗塵埃裡。顧承喜心悅誠服的搖頭——不說話,只搖頭。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可惜他是死不悔改,無可救藥。
霍相貞垂下眼簾,端起大碗,同時低聲說道:“你要上進。”
然後他一勺接一勺的吃粥,越吃越快,最後仰起頭呼嚕呼嚕的喝了一氣,他把一大碗米粥喝了個精光。顧承喜靜靜聽著,聽得很痛快。米粥顯然是合了霍相貞的胃口,對於他來講,沒有什麼情景比對方的狼吞虎嚥更喜慶。自動的又給霍相貞倒了一杯茶,他笑著問道:“吃飽了?”
霍相貞一點頭:“嗯。”
顧承喜走到桌前,彷彿是要收拾托盤。然而在俯身的一瞬間,他忽然張開雙臂,向下擁抱了霍相貞。未等霍相貞有所反應,他用面頰用力的一蹭對方鬢角,隨即扭了頭,在他的臉上“叭”的狠親了一口。
然後直起腰端了托盤,他一言不發的轉身快步走了。
霍相貞很少和人親近狎暱,如今冷不防的被顧承喜親了臉,他端著茶杯,幾乎要發怔,同時發現顧承喜的嘴很有勁,這一大口親的,力道十足。慢慢喝了一口涼茶,他想這小子真是要瘋魔了。
霍相貞活得像一棵大樹,枝枝杈杈全被修掉了,筆直的只往上長,存著要鑽天的志向。他一直活得有條有理,有板有眼;可是如今忽然破土生出了一條長蛇似的藤,得機會就要纏他一下。這條帶著點賤相的藤讓他感覺挺新鮮,也挺厭惡。他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條藤,由著他不合適,砍了他也不合適。家裡人從來不會給他增添這種煩惱,所以他沒有治藤的經驗與知識。
第二天,霍相貞檢閱了炮兵大隊,然後順路去了軍營。營裡目前只有顧承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