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找到了霍相貞。
霍相貞最近很不招人愛,因為出任巡閱使一事進行得不順利,頗有失敗的可能性。做了巡閱使,他也還是手中這些權力,未見得能多佔多少便宜;然而他想做巡閱使,做不成,他就沉著一張臉往書房中一坐,成半天的不出一聲。家裡沒了會耍活寶的小崽子,馬從戎也沒有耍活寶的天分,強行上陣去耍,定有挨窩心腳的危險。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把元滿派上了場。元滿一本正經的冒著傻氣,說不定哪句話就把霍相貞逗笑了。
霍相貞近來不大出門,一旦閒了,便和元滿在花園子裡舞刀弄棒。馬從戎靠邊站了,笑吟吟的觀戰。霍相貞和元滿全是光著膀子,襯衫沒脫利索,胡亂的纏在了腰間。兩人手持木刀,虎視眈眈的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肯先出手。霍相貞正好站在了大太陽下,汗水順著他微凹的一道脊樑往下淌。背部的肌肉緊繃了,又滲了一層細汗,亮閃閃的反射了陽光。
馬從戎靜候了許久,然而霍相貞和元滿就這麼一言不發的對峙著,一直沒有要打的意思。從褲兜裡掏出手帕,他忍不住走到了霍相貞身後。用手帕緩緩擦過了霍相貞的脊樑,他開口說道:“大爺,先歇歇,瞧您這一身的汗。”
霍相貞始終沒找到元滿的破綻,而元滿聽了馬從戎的話,則是就坡下驢的放下了木刀。他既收了架勢,霍相貞也沒辦法再單方面進攻。回頭看了馬從戎一眼,他邁步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又低聲說道:“搗亂!”
馬從戎跟上了他:“大爺,我不是搗亂,我是有正事兒要對您講。”
霍相貞頭也不回的答道:“說。”
馬從戎笑道:“大爺,我去聯絡一家電影公司,讓他們派人過來,給您拍一部電影片子怎麼樣?”
霍相貞停了腳步,在烈日之下眯了眼睛看他:“什麼意思?你讓我演電影去?”
馬從戎當即笑著搖了頭:“不是不是,是讓他們像拍電影似的,給您的言行做個記錄。電影是活的,不比照片更有意思?況且,在必要的時候,它也可以作為宣傳品嘛!”
霍相貞認為馬從戎已經不務正業到了極致,但拍電影總像是一件“現代化”的事情,帶有摩登和科學的雙重色彩,和一般的不務正業還不一樣。頂著一腦袋的熱汗,他對著馬從戎看了半天,是被馬從戎的奇思妙想弄愣了。
足足過了兩三分鐘,他才出聲問道:“怎麼拍?我得幹什麼?”
馬從戎規規矩矩的答道:“大爺不用管,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只要您點個頭,我立刻就去辦。”
霍相貞沒點頭也沒搖頭,只盯著他說了一句:“扯淡!”
然後他繼續向前走了。馬從戎含笑跟著,知道自己是得了許可。
76、電影
馬從戎從上海請了一家中西合作的電影公司,要為霍相貞拍攝紀錄影片。電影公司直接北上到了天津,因為天津乃是直隸督理公署所在地,而為了體現督理大人的權勢與威嚴,閱兵的鏡頭自然必不可少。馬從戎做了主,撥了幾萬大洋去添置軍裝修整場地,凡是參加閱兵的部隊,全部舊貌換了新顏。安如山興致勃勃的充當了閱兵總指揮,不但為此特地趕製了一身嶄新戎裝,並且在閱兵式開始之前,還特地囑咐了攝影師,讓對方多照照自己。
拍完了閱兵式,軍隊各歸各位,霍相貞等人也回了督理公署,繼續拍攝督理大人日理萬機的英姿。夏末秋初的時節,正是熱得不可理喻。霍相貞不但穿了長及膝蓋的薄呢子軍禮服,而且還披掛了一身的勳章綬帶。頭戴著一頂大禮服帽,他熱得一魂出竅二魂昇天,真是遭了洋罪。
攝影師在公署院內鋪了軌道架了機器。慎之又慎的取好了景,一名西裝青年大喊一聲:“開麥拉!”
站在公署院門口的霍相貞當即昂首挺胸,帶著一大隊全副武裝的軍官走向了前方。青年遠遠的跟隨了他們,同時小聲提醒:“霍將軍,微笑,再笑……副官長請不要笑……不要笑……”
霍將軍熱得快要落淚,兩道濃眉一起擰著,然而極力的抿了嘴笑,看著像個很委屈的孩子。副官長拼了命的想不笑,可是兩邊嘴角向上兜兜著,無論如何忍不住笑容。於是全體後退回大院門口,須得重走一次。
第二次,副官長又笑了,笑得眉飛色舞,結果被霍將軍驅逐出了隊伍,換秘書長補缺。秘書長的確是端莊的,然而霍將軍又實在是太委屈了,攝影師越讓他微笑,他的表情越委屈。充當導演的英國人沒了辦法,只好退而求其次,不敢特寫霍相貞的面孔,只宏觀的拍攝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