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霍相貞轉身直奔了房門。馬從戎俯身拎起了床下的皮鞋,緊隨其後的追了出去:“大爺,還沒穿鞋呢!”
元滿戰戰兢兢的靠牆站了,以為自己犯了天大的罪過。然而霍相貞並沒有對著他大發雷霆——霍相貞似乎忘記了他的失職,只是命他集合衛隊,準備出城。
元滿如遇大赦,當即抖擻了精神要走。然而未等他走出樓門,客廳中的電話響了。馬從戎過去接了電話,嗯嗯啊啊了幾聲之後,他勃然變色的轉向了霍相貞:“大爺,城防司令部報告,說城外四旅第二團有異動!”
霍相貞看了馬從戎:“異動?”
馬從戎沒掛電話,手握著話筒答道:“第二團在四十分鐘之前全體開拔,往保定方向去了!”
霍相貞聽了這話,當即緊緊的一閉眼睛。腦子裡又開始天旋地轉了,腸胃裡沒東西,可是一陣一陣翻騰著要吐。咬牙切齒的對自己發了狠,他提起了僅有的一口氣:“讓孫文雄立刻帶兵去追,必要時候,可以開火!”
話音落下,他心中迴盪了一聲嘆息。當初他勞心費力的改造出了個新第四旅,原以為它會慢慢的壯大,慢慢的變成第四師。沒想到在壯大之前,他們不得不先自行殘殺了。
霍相貞強撐著不肯搖晃,胸中冷颼颼辣,是穿堂的涼風吹旺了怒火。涼風是白摩尼給他的,怒火是顧承喜給他的。一個是他的寶貝,一個是他的棟樑。落水狗似的一晃腦袋,他要苦笑也要獰笑——摩尼啊摩尼,承喜啊承喜!
霍相貞親自帶著衛隊出了城。
馬從戎不觸他的鋒芒,跟著他走,等他半路從馬上一頭栽下來,自己好帶著他回家睡覺。然而霍相貞越走越精神,把先前的病容收了個一乾二淨。馬從戎窺視著他的舉動,心中隱隱的有些怕,因為他精神得不對勁,精神得邪了門。衛隊的馬好,一路風馳電掣的往前疾馳,出城不久便追上了孫團。孫文雄糊里糊塗的發了兵,雖然不通前因後果,但認定顧承喜是當了反叛。從私情看,他不願看顧承喜倒黴落魄;可是從公理看,他也認為顧承喜太不是東西。第四旅的旅長是霍相貞,所以全旅上下,從長官到小兵,全都偏得了無數的好處。這麼著還要作亂,真太不地道了!
離京不到一百里,孫顧二團對著開了一陣炮。霍相貞觀戰片刻,讓孫文雄先停了戰——硬碰硬的不是辦法,槍炮無眼,而白摩尼還在對方的陣營中。一道急電發到廊坊,廊坊駐著陸永明的一個團。霍相貞讓兩個團前後夾擊,把顧團夾在了保定外圍。
這一道手段使出來,顧承喜走投無路了。
坐在一堆篝火前,顧承喜把白摩尼摟在了懷裡。很遠的一棵老樹下,站著虎視眈眈的小林——小林以為自己是個心大的人,以為自己早看清了顧承喜的真面目,一輩子也不會再為這傢伙傷心;然而在知道了顧承喜倉皇出京的原因之後,他還是怒不可遏了。不全是嫉妒,還有深深的恨:這個白少爺害了承喜!
他媽的都瘸了一條腿了,還會當兔子勾引男人!不是少爺嗎?不是常年住在帥府裡嗎?不是矜貴得要死嗎?怎麼還纏上承喜不鬆手了?這個掃帚星,毀了他安安逸逸的好日子,毀了他清清靜靜的小四合院!
小林想掐住白少爺的細脖子,擰斷他的細骨頭。可是當著顧承喜的面,他不敢。顧承喜的手有多狠,他很瞭解。他犯不上為了個白少爺,挨顧承喜的揍。
顧承喜知道小林正在瞄著自己,但是根本不往心裡去。前頭是孫文雄的隊伍,後頭是陸永明的隊伍,前後的大炮全瞄準了自己,而他不能坐以待斃。
一下一下撫摸著白摩尼的手臂肩膀,他低頭親了親對方的凌亂額髮。白摩尼受了炮火的驚嚇,一直喃喃的說心慌,慌到現在才平靜了。抱著懷裡這麼一點不像活人的小分量,顧承喜感覺自己的靈魂還沒歸位,還在頭頂上飄著。
“白少爺……”他輕聲開了口:“怎麼辦?我可快要支撐不住了。”
白摩尼茫茫然的睜了眼睛,耳中還回響著炮火的餘音:“我們……會死嗎?”
顧承喜低了頭,對著他的眼睛一笑:“只要你肯寫信,或許我們還有活的機會。”
白摩尼緩緩的移開了目光:“我……我不想寫……”
顧承喜輕輕撫摸了他的臉:“寶貝兒,權當是救我的命吧!你不想和我天長地久的過好日子嗎?”
白摩尼歪頭靠著他的胸膛,心裡迷迷糊糊的,還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顧承喜望著他笑,火苗的影子在他的黑瞳孔裡跳:“寶貝兒,你是知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