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事,能做買賣養著我。我的好時候已經過了,往後只能坐在家裡吃老本,而且還是你的老本,對不對?”
馬從戎忽然從他臉上看出了蒼涼的秋意,心中不禁一陣懊悔:“大爺……”
向前走了一步,他輕聲說道:“大爺,我剛才是把話說急了……我沒那個意思……您要是生氣了,您打我一頓。打完了咱們下樓,吃飽了好睡覺。”
霍相貞伸手搭上了馬從戎的肩膀,不說話,把他一直推到了門外,然後抬手關了房門。
拖著兩條腿走到床邊坐下了,他腦子裡風一陣雨一陣的,風風雨雨全抽在他的臉上。他是個最要臉的人,他沒想到自己剛到馬從戎家裡住了幾天,就什麼資格都沒有了,就成個“吃老本的”了。
他說一句,馬從戎還他十句。放到先前馬從戎敢嗎?先前不敢,現在敢了,因為現在他不行了,他的時候過去了。
霍相貞坐在床邊,長久的不動。房門鎖了,馬從戎在外面輕輕的敲門低低的哀求,他的耳朵裡隆隆的轟鳴,全聽不見。
他受不了這個。他寧可餓死,也不吃奴才施捨的飯。
良久之後,馬從戎實在是熬不住了,又不敢撬了門鎖硬闖,只好悻悻的去了客房睡覺。翌日清晨起了床,他又去敲臥室的門,然而房門緊閉,依舊沒有動靜。
他今天還有事要外出,所以沒有辦法守在門外打持久戰。吩咐廚房仔細烹飪了幾樣飲食,他自己洗漱穿戴了,乘坐汽車直奔了他師父的公館。他想好了,如果和顧承喜合作的話,自己還是得攥住主動權,讓顧承喜只有給自己當保鏢的份。否則顧承喜不是個好打發的,自己不壓著他,他會立刻把自己頂個人仰馬翻。而讓自己把那麼多煙土全消化了,也不可能,所以趁機把師父拉進來,有財大家發,誰也別偏了誰。再說顧承喜雖然貴為軍長,但也未必敢動地面上的老頭子。老頭子有辦法,一旦急了眼,會讓顧軍長以後在天津衛寸步難行。
馬從戎盤算得很好,見了師父的面,談得也投脾氣。雙方正是其樂融融之際,馬宅的一名保鏢氣喘吁吁的進了公館客廳,對著馬從戎彎腰耳語了一句。馬從戎臉色一變,立刻起了身。
保鏢是從馬宅一路跑過來通風報信的——霍相貞帶著李副官走了!
馬從戎慌了神,發了瘋似的趕回了家。衝進臥室一瞧,他只見房中床上還留著坐臥的痕跡。白漆桌子上擺著幾樣未曾動過的飯菜,霍相貞只帶走了一瓶西藥。
欲哭無淚的倒抽了一口氣,他一扭頭奔了出去,開始四面八方的找人。車站去了,碼頭也去了,車站碼頭永遠是車來船往,人山人海,又讓他怎麼找?
到了天黑時分,馬從戎佝僂著腰回了家。垂頭走進了臥室,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隨即抬手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發瘧疾似的哆嗦了,他想起自己前些天把霍相貞哄回來時,曾在船上自誇過一句:“做大事,我沒那個韜略;做小事,我準保比誰想得都細緻。”
當時他還為此沾沾自喜,沒想到這句話說得真沒錯,小事全讓他做得滴水不漏,比如他的煙土買賣;大事全讓他搞成一塌糊塗,比如他的大爺!自己是費了多大的勁才把大爺帶回家的?結果為了一樁可做可不做的生意,把大爺生生的給氣走了!
他接二連三的自抽嘴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該打!
大爺知道外面有多危險,這是寧願半路死在革命軍手裡,也不和他在一起了。
馬從戎雙手撐了地,抖得快要癱倒。他想一頭碰死在牆上,肝腦塗地,也就清靜了。
午夜時分,霍相貞和李副官在一處小站下了火車。當初買票的時候來不及選擇,只挑往東走的列車。半天之內上上下下,他們已經轉了好幾趟車。他沒有找船走海路的能耐,只能是硬著頭皮擠火車,運氣好,沒人認識他,他可以平平安安的到站;運氣不好,那也只好是等死了。像安如山所說的一樣,出師未捷身先死。只可惜這個死法,比病死還不堪。
他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幸好李副官還揣著幾張鈔票,勉強夠應付路上的花銷。此刻兩人一人拿了一個白天吃剩的冷燒餅,邊吃邊出了火車站往外走。前頭沒有火車可以繼續坐了,他們得一直走到天亮,然後僱一輛馬車進山。進山之後也不能走山路,山路上有關卡。他們須得翻山越嶺的走野地,如果路上不墜陷阱不遇野獸的話,總能活著走回他們的大本營去。
101、晨風林雨
霍相貞和李副官在山麓一帶下了馬車,山路再平也是起伏不斷,人一路就是在馬車上顛,兩條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