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憑什麼手握重兵的師長們都得向秘書長拍馬屁獻殷勤?
當初白摩尼夜奔離家,霍相貞是傷心,如今走了一趟天津,他從傷心變成了死心。也說不清是對誰死心,總之心中非常的平靜,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再不敢、也不想去指望依靠著誰了。
想起顧承喜口中的白摩尼,他又是一陣寒冷。
霍相貞給李副官放了假,然後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回了第四軍所在的陣地。小腿——靠近腳踝的地方——還綁著繃帶,說不疼是假的,鐵齒都切進肉裡去了,怎麼可能不疼?但是疼也得忍著,好在自從吃了大半瓶西藥之後,喘氣是痛快多了,傷和病總算是沒有對他兩面夾攻。
遠遠的,他看到了老樹下的安德烈。
安德烈是怕曬的,一旦曬得狠了,會一層層的脫皮。此刻坐在樹蔭下的大石頭上,他微微彎了腰,胳膊肘拄著膝蓋,手掌託著下巴;枝葉之中透過了一縷陽光,刺激得他眯了眼睛,濃密的兩排金睫毛中,眼珠是海洋的蔚藍色。捲曲的金髮長而凌亂,絲絲縷縷的飄在額前鬢邊,讓他乍一看幾乎有些男女莫辨,像是電影畫報上的西洋美人。
忽然察覺出了霍相貞的到來,他立刻起身行了個軍禮:“大帥!”
緊接著,他又補了半句:“回來了。”
霍相貞揹著雙手停了腳步,心想小老毛子是好看。
安德烈迎著他的目光站直了,沒想到大帥會回來得這麼快,而且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沒有秘書長。他存了一肚子的問題,但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中國話忽然一句都不會了,他只好窘迫的微笑,薄薄的紅嘴唇抿成了一條線,還是個笑不露齒的靦腆模樣。
霍相貞看他笑得像個大姑娘,不由得也跟著淡淡笑了,同時一抬下巴發了話:“去把你那頭髮剪剪!”
安德烈一跺腳一立正:“是!”
安德烈去找李副官給自己剪頭髮,然而李副官說自己“累死了”,已經沒有力氣伺候他的腦袋。李副官不肯幫忙,別人更是懶得管他,於是他走了很遠的山路,在安如山的白俄騎兵團中,他請他的同胞做理髮匠,給自己剃了個短短的小平頭。
抬手摩挲著自己的腦袋,安德烈一頭輕鬆的往回走,走到半路就聽前方開了炮——對陣雙方偶爾會互相轟幾炮,轟完就算,純粹是為了轟而轟,而且基本轟不死人。拐上安全路線加快了腳步,他輕輕巧巧的一路小跑,一邊跑,一邊聽見炮聲越來越密。
最後他就近滾進了一條土溝裡避難,同時發現這不再是玩笑式的挑釁與回擊——這是一場真正的戰爭!
在霍相貞和顧承喜躲在小村莊裡過日子時,外界形勢接二連三的發生了大變化,首先,新政府當真是對霍相貞釋出了通緝令;其次,新政府對於直魯聯軍的總討伐,也開始了!
戰火驟然激烈了,革命軍的大部隊從天津源源不斷的開了過來。先前太平無戰事的時候,霍相貞天天在最前線來回溜達,如今情況危急了,他卻是下山進了附近的縣城。人在總指揮部中,他透過電話和電報調兵遣將,接連幾日的對戰過後,直魯聯軍不但未退,反倒向前佔了幾處新據點。
霍相貞召集了安如山、孫文雄以及雪冰,在總指揮部中打起了如意算盤。安如山和孫文雄是手握重兵的,雪冰也一直帶著個龐大的警衛團。這三位是他手下的三巨頭,所以要打算盤,還非得和他們一起打不可。
霍相貞依然是沒有投降的意思,但是等到打出一定的成績和資本了,他願意和新政府開談判。安如山聽了,十分贊同:“大帥這話說得有理。現在投降是太吃虧了,讓人一擼到底,兵都不剩。要是能讓咱們保住軍隊,再分一塊兒地盤,那還差不多。現在是沒有督理了,讓他們給咱封個別的官兒也行。”
孫文雄是個好戰分子,想法不多,唯一的宗旨就是不放軍權。當初第四旅在保定被霍相貞反覆的清洗了好幾遍,只有他把團長的位子坐住了,憑的是什麼?不就憑他真有本事真上進嗎?
再說他至愛的胖老婆已經在去年病死了,他次愛的老岳父也抽大煙抽死了,他沒兒沒女,了無牽掛,進山當土匪也沒什麼的。
雪冰很沉默,總是不說話。他是霍老爺子身邊沒有名分的養子,身份一直有些尷尬,所以在霍相貞面前,是格外的講自尊,從來不信口開河的胡說八道。雖然他不姓霍,但生是霍家人,死是霍家鬼,既然他是霍老爺子養大的,那沒得選擇,一輩子跟著霍大爺走吧!
戰火硝煙之中,總指揮部中的四個人把算盤撥得劈啪作響。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