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摩擦而感到不適,褚畫不太滿意地抱怨,“你幹嘛突然停車?”
康泊隨手關掉了汽車音響,除了風過雜草發出嘁嘁促促的聲響與枝頭鷂鷹偶或的啼鳴,這個地方靜無人聲。
“因為內疚。”一直目視前方的男人朝副駕駛的位置轉過了臉,微笑說,“一個驕傲又不愛服輸的男人能預設情人對自己施暴,顯然是出於出軌後的自疚心理。”
為人一語道中的褚畫臉色不好,避開對方沸燙的注視,仍舊嘴硬地說,“和誰上床是我的自由,對一個男人來說,脫下褲子做愛和拔出拳頭揍人一樣稀鬆平常,根本沒必要為誰負疚。”
“你的生命裡曾有這樣一個男人,短暫出現,給予尚是孩子的你獲得拯救的機會,讓你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他高大、強壯、擁有深麥色的面板和硬朗的五官、內心充滿力量與正義感。沒準兒就是個退伍軍人或者警察。這些看似與你現在的情人不謀而合,事實上卻是你的性驅動力刻意在繼任者身上抒洩了童年的嚮往。”稍事一頓,康泊笑了,“當然我只是猜測,你可以否認,但我會知道你在說謊。”
褚畫無話可說,他不知道怎樣否認對方的猜測,這是他從未提過的隱秘過往,不用說相處了十年的韓驍不知道,他甚至覺得自己都已經把它遺忘了。沒想到竟被一個才見了第二面的人一言擊潰。
年輕警探懷疑是自己上次見面時提到的“悲慘童年”洩露了天機,這個男人太過可怕,他本該小心應付,而不是輕易就暴露出自己柔軟的七寸。
任何詞句的斟酌與狡辯看來都徒勞無益,最後褚畫不得不重又將視線投於康泊,誠實地點了點頭,“是的,你猜得完全正確。但我不想和你談這個。我現在就要下車了!”
打算解開安全帶下車的瞬間,車門的插銷“嗒”地一聲鎖了住。
他被困在裡面了。
“你剛才說,只和最強的男人性交——哦,請原諒我的直接與斷章取義,那就表示在求取配偶這一點上,你的身體只受原始的本能驅使,完全不受演化而來的意識控制。這讓我不由產生懷疑,一個人到底遭遇過怎樣的不幸,才讓他如此需要一個拯救者的出現。”對方的驚慌失措纖毫無遺地落於男人的眼底,浮豔的紅唇帶著些許殘酷的微笑,問,“他是你的父親嗎?”
“我不知道你不單是個心理變態,還是個生物學家!”於自我防禦機制的作用下,褚畫嚷了起來,“開啟車門,我他媽現在就要下車!”
“看來不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與母親相依為命,你時常感到體內陰影的張力,那個陰影或許就來自於你的母親……”儘管一縱即逝,但聽見“父親”兩個字對方眼神內的渴求與閃躲仍未逃過他的眼睛,康泊繼續說,“你是打算自己坦白,還是任由我猜測下去?”
這是康泊第二次提到“陰影”二字,比起上一次的淺嘗輒止,他似乎變得更為尖銳而不留情面。主動的坦白或許會減少痛楚,旁人的挖掘毫無疑問會更不知輕重,更鮮血淋漓。
良久的沉默過後,年輕警探終於選擇了開口。他將視線投向正前方的車窗,沉沉地吸了一口氣,說:“我的父親是個警察,但我從未見過他。小時候我喜歡一個人坐在視窗,望著窗臺下的蒲公英和無憂無慮玩耍的男孩們,常常一望就可以望上一整天。太陽落山,風把蒲公英帶向自由的遠方,我看著男孩們悉數回家。有時他們之中會有人駐足朝我投來憐憫的目光……那個時候我就會想,如果我的父親能在我的身邊,也許我會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 ※ ※
窗外明滅的光線打在這具瘦小的身體上,投下淡淡的破碎的陰影,他怯生生地躲在其中,卻用最純澈無辜而又熠熠生光的眼神望向舉著槍的男人。
他的下體赤露,口口上有不知是胎記還是紋身的黑青色圖案,始終呈現充血似的勃起狀態。
男人四十歲左右,是個警察,恰好路過此處時聽到屋內傳來了一種可怕的、非人類的叫喊聲,於是破門而入。
“嘿,小傢伙。”他半跪在這個只有八歲的男孩身前,竭以可能不驚嚇他地柔聲說著,“你的母親……去往了一個很美好的地方,我想你得先跟我走了。”
男孩很漂亮,黑髮白膚,眼睛又大又清澈,抿嘴時還能看見一隻小小的梨渦。面對陌生人向自己伸來的手,他本能地往後躲了躲,小聲地問,“她死了,對嗎?”
“是的,她死了。”男人微微有些吃驚,這個小傢伙不但知道死亡,還對母親的死亡表現得從容淡定,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