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清那時有一個A國男友,雖然談不上什麼未來,不過約約會談談情,也不寂寞;至於陳建林則已經學會了用那一國的語言熟練調情,正是如魚得水混跡在南美人的party上。他們各自都忙,以至於幾個月互不聯絡。
有一天,陳建林卻灰頭土臉地出現在彥清的公寓外的臺階上。
彥清直覺他是出了事情了,坐在他身邊道:“怎麼了?”
陳建林抱住頭撓了撓,抬頭嘆氣道:“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先聽哪一個?”
彥清道:“壞訊息。”
陳建林又大大嘆了口氣,道:“我完了,搞出人命了。”
彥清吃了一驚,道:“那女人是誰?”
陳建林道:“麗莎。”
彥清道:“誰?”
陳建林道:“你不認得,我兩個月前在聚會上認識的女人。”
彥清想了想道:“怎麼這麼不小心?——會不會是那女人設的套……”
陳建林立刻道:“純屬意外……那天我忘了套子用光了……一時懶惰……”
彥清陪著愁坐了一會,想起來道:“不是還有一個好訊息嗎?”
陳建林道:“好訊息是——我覺得我是真的愛麗莎的。”
彥清心沉到了湖底,“……所以打算把孩子生下來嗎?”
陳建林把手埋在臉裡,道:“這個真是歷史性的難題啊。如果我不愛那個女人,事情就簡單了;可是我既愛她,又不想讓自己的青春那麼早結束……我還年輕不想成為孩子他爹!”他抓住彥清的手好像要借用智慧和力量一樣使勁搖晃,“你說我該怎麼做?”
彥清覺得被他弄得生疼,道:“她怎麼打算的?”
陳建林洩氣道:“她是教徒,不能打胎。”
彥清頓覺眼前一暗,道:“你瘋了嗎?現在你拿什麼來養小孩?你還是個學生,靠家裡資助的!”
陳建林吼道:“我知道!可是我能怎麼辦?”
彥清平時說話是不溫不火的,可是這時他難得地意志堅定了,對自己最好的朋友說:“你清醒一點!這個孩子一定不能要,想想你的前途。如果你不好去跟那女人說,我替你去……”
陳建林甩開他的手,氣道:“我如果這麼做的話不就是懦夫了嗎?我愛那女人,不想傷害他!”
彥清也生氣了,道:“那你就去做你的未婚爸爸吧!”起身大步走回自己的宿舍,把那個被愛情衝昏頭腦卻不知已經站在懸崖邊上的男人關在門外。
陳建林在門外砸門,罵道:“你這種只和男人搞的人怎麼懂我的心情!你就好了!一輩子也不用擔心孩子什麼的!!我呢!我都焦頭爛額了你還這麼對待我!有你這麼做朋友的嗎?”踹了幾腳門之後氣呼呼地走了。
那是他們有限的幾次鬧得不愉快的經歷之一,後來不知道怎麼和好了,只是那之後竟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彥清給孕婦熬粥,甚至在陳建林考試的時候帶她去做孕期檢查的狀況。
陳建林摟著他的肩膀奉承:“人生得一彥清,夫復何求!別人誰都不行。”
彥清掙脫他的親暱,認真地熬粥,“你以後就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朋友不算什麼。”
陳建林笑道:“講先來後到他們就是要排在你後面的,用不著吃他們的飛醋。”
彥清才微微放了點笑容給他,道:“我還不知道你,重色輕友的傢伙。”
那時候彥清是死了心的,他只是不能放著這個青梅竹馬的傢伙在異國一腳陷入泥淖前程盡毀……
十六年前的心軟產生的後果如滾雪球一般膨脹,到現在彥清已經無比深刻地融入了這父子倆的生活中,他們成了家人,朝朝暮暮,骨肉相連……可也未必。
真正說起來自己對陳安迪來說只是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叔叔”,不管自己如何從小撫養他,照顧他,儘自己的能力滿足他的要求,可是在學校老師的抽屜裡放著的家庭資訊表上“母親”一欄永遠只能是空白,自己連一筆一劃一點點的墨跡都不會留在正式的文書上。
就連彥清本人去學校裡交涉也只能自我介紹是“助理”或者“朋友”,還能怎麼說?我是孩子爸爸的同居人?——如果這樣說的話,只能讓班任老師多了同情陳安迪家庭環境“複雜”的理由。
兩人回到家裡,已經三點半了。
陳安迪換了鞋就直接走進自己的房間,把房門啪地一關。
彥清有點茫然地想著自己是該繼續呆在家裡還是再回店裡?如果呆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