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掖著,早些年他還有點擔心他自閉呢。
雖然葛嶽峙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對他的感情,並不比對自己的兒子和外甥少。
葛嶽峙聞言只是微笑。他心裡知道,大概對方早就不記得了,曾經對他說的那些話。
——我家小葛最英俊了,穿寶藍色的衣服襯膚色,尤其好看。
這種為了哄他穿上那件他不願意穿的,桑梓兒,他的亡妻為他裁剪的襯衣,而故意讚揚他的話,怎麼看,都不值得記憶這麼多年。
在被師三爺收養之前,他已經在外流浪了六年之久了。人販子將他拐帶出煉獄,離開他拋夫棄子的母親,和酗酒發瘋的父親。他在異鄉某條街道上被迫當了一年的小乞丐,一年後他和另外一個相同遭遇的孩子合謀,在半夜裡用樁頭將熟睡中的“爸爸”腦袋砸成紅瓢稀爛的西瓜。然後他拋下重傷的同伴,拖著被打斷的手臂,咬著牙往最近的l市跑。
剛被師三爺帶回來那會,他膚色黝黑,又高又瘦,一頭瘌痢膿瘡,渾身淤青傷痕,目光窮兇惡極,性情陰沉敏感,令人望而卻步。把當時才三歲的林小魚給嚇哭了。
至今林小魚都不願意師三爺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因為“那真是太噁心了,噁心得實在無法忘記。光是想想,就食難下嚥。”
師家的所有人,上至主人,下至傭人,見了他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厭惡模樣。有次他聽見師老太太在唸叨師三爺,不要亂七八糟的什麼都往家裡撿。他站在視窗聽了一會,終於等到了師三爺的回答。他默默地轉身回了房間。
只有師三爺沒有嫌棄他。他帶他去醫院,全程參與了他的身體檢查。拿了消炎藥和藥膏,親自照料他,吃藥,塗藥,洗漱,吃飯,教他讀書寫字,把他抱在大腿上,手把手教他臨摹字帖,晚上給他掖實被角。
半年後,他頭上壞死的面板組織脫落殆盡,露出健康的膚色,卻不能再長出頭髮。師三爺兩手託在他腋下,把他抱起來,舉過頭頂,曬在陽光中。
他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最後才樂呵呵地把他摟在懷裡,親了親他的大腦門。
“光頭也好看,”師三爺安慰他道,“小葛是叔叔可愛的小武僧,是不是呀?”
他羞愧地低下頭。
他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可愛,並且害怕師三爺總有一日會發現真相,然後不再愛他。
他在心裡無聲地回答對方:
“三爺,我可以為你殺人!可以為你去死!”
可惜不久以後,師三爺結婚了。
新娘是養父的青梅竹馬,她比他更早地出現在養父的生命中。婚禮當天,他一個人站在樹蔭下默默看著,養父牽著新娘滿臉幸福地從他面前走過。新娘塞給他一份裝幀精美的見面禮,他不敢讓養父為難,只能“高興”地接了。一轉身就揹著人把東西扔到垃圾桶,並且把林小魚從她那得到的糖果全部踩爛。好不容易桑梓兒沒了,卻又來了個小少爺。後來,總算小少爺也離開了,馬上又攪和進來個林小魚,騰空冒出個徐博雅。一波又一波,沒完沒了。
現在,那雙將他從絕境中拉扯出來的手,再次託在他腋下,作勢要將他從座位上帶起來。
師三爺很有點童心未泯。他喝完牛奶,見養子一臉傻氣地望著他,忽然興致一起,想要逗逗這個不苟言笑的傢伙。
葛嶽峙愣了一下。在他反應過來的同時,他的身體已經順著師三爺的力道站起來,師三爺還在往上出力,他便配合地踮起腳尖,高一點,再高一點,到最後幾乎踮成了個芭蕾舞的架勢。
他猶豫了下,將手試試探探地放在師三爺肩上,不敢用力,虛虛地撐著。
他望著師三爺,靦腆地紅了臉。他彷彿突然地退變成當年那個小男孩,被師三爺舉在陽光中。
可惜他長得實在太高大了,師三爺沒能真把他舉起來。
“哎哎,不抱還沒發現,咱家小葛已經長成了個大人呢!”師三爺欣慰地笑道。
葛嶽峙維持著踮腳尖的姿勢,快速的,含情脈脈地覷了他一眼,然後羞愧地低下頭。
師三爺注意到他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一雙骨關節突出,看著異常蒼勁有力的手。
之前手掌藏在袖子裡沒注意,現在一露出來,手背上那幾道新鮮出爐的紅痕就格外顯眼。紅痕縱橫交錯,從破皮處滲出的血珠已經結了痂,凝住傷口。
師三爺把養子放下來,抓了對方的手翻轉察看。
“這些傷痕怎麼弄出來的,像——爪子?”師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