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煙花般的短暫而已。
師三爺的肚子裡沒曾有過什麼彎彎繞繞,性子尤其耿直剛烈,像老太爺一樣嫉惡如仇。
但凡他臉沉如水,悶不吭聲的時候,必然是遭遇了十分不痛快的事情。
能夠使他不痛快的,無外乎是些在他看來有違人倫,有悖天理,和他保守正經的思想不合流的東西。
葛嶽峙知道,就在剛才,他家三爺的傳統世界觀遭受了新世界的惡意攻擊。
師慎行正不痛快著呢!
葛嶽峙感覺喉嚨乾澀,下意識嚥了口口水。
“三爺。”
師慎行剛硬有力的目光只是在他臉上停頓了半秒,隨即,高高大大的身軀已經越過他,徑直沿著走廊朝大門走去。
葛嶽峙不露聲色地朝半開的包廂掃去一眼。
包廂裡,幾個酒店侍者正圍著一張餐桌站著,面面相覷間盡是尷尬。
葛嶽峙的目光越過鋪天蓋地的玫瑰花雨,和搖曳燭光,最後停在被侍者簇擁在中間,背對著門站著的男人身上。
一個傴僂,沮喪的背影。
單此一眼,就足夠葛嶽峙明白真相。
葛嶽峙心道:果然,衝動的都沒有好下場。好在沒好下場的都是別人。
他不著痕跡地收了表情,抬腳跟上前面的師慎行。
南方此時已是初春時節,c市的夜晚寒氣滲人。
葛嶽峙幾個大闊步就跟上了養父,一抖大氅,從後往前往他肩上披。
師慎行目不斜視,腳步不停,他便就著他的節奏走,一路為他攏上衣服。
在師慎行抵達車子前,他提前加快速度,給師慎行開了車門。
待師慎行屈身鑽進溫暖的車廂,他便啪嗒一聲闔了門,自己繞到另一側跳上車。
動作行雲流水,堪稱訓練有素。
師慎行的臉足足黑了40公里。
一到家門口,不等葛嶽峙先下車過來開車門,他便自己拍開車門下了車,一路龍行虎步,分花拂柳進了屋。
他的愛寵小虎斑貓本是優哉遊哉地在屋簷下舔自己的肉墊。一瞄見他回來,喵嗚一聲就要往他身上竄。
師三爺正在怒火沖天,沒空跟它互訴相思之苦,蹬蹬蹬幾步,踩著沉重的步伐上了樓。
小虎斑是個死忠,立刻跟著跳上樓梯。
沒想眼看即將追尾,師三爺的房門卻是在它面前“啪嗒”一聲,關了。
小虎斑渾身虎紋,相貌霸氣,雖然小時候是個野貓的出身,但是俗話說得好,英雄不問出路,流氓不看歲數。跟了師三爺四年多,小虎斑也很有點大家貓的脾氣了,當場氣得弓身豎尾,喵喵直叫。它亮出自己的小爪子,對著門檻縫就是一陣狂刨,是誓要在大理石地板上刨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葛嶽峙心想,這喵星人臉皮真是厚,不要臉。
然後,他下意識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
不知道換了他去死纏爛打,會是個什麼下場呢……
想了想,還是放棄跟上去的打算。他轉身進了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酒。
師三爺自然是生悶氣去了。這時候,誰敢去觸他的黴頭。
廚房的窗戶正對著院子裡的花圃,可以看見漫天疏星。
廚房也處於師三爺房間的下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葛嶽峙常常誤以為兩層樓閣間的間距,不過是一層單薄的窗紙。
所以他隨時可以穿牆而入,釋放蟄伏在心底的野獸。
側耳傾聽,他開始猜測師慎行的動靜。
第2章 躲在房裡暴走的三爺
葛嶽峙知道,雖然今天出了點意外,但是,按照三爺世界的規律跟節奏,這個時間段,師三爺肯定還得有一段每日必做的三省吾身。反省完畢後,才能自由發揮。
房間裡,師慎行在書架前一言不發地站了好會兒。果然真在反省。
書架的中間一格放著一個相框,相框裡是一個笑容溫柔包容的女子。盤了頭髮,穿著荷葉袖長裙。這是他的髮妻,桑梓兒。
師慎行跟桑梓兒是娃娃親,青梅竹馬的感情。桑梓兒比師慎行年長兩歲,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無論天大的事情,她總能順著丈夫的思路說出一番道理來。
師慎行對她十分心悅誠服,相信她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敬她愛她,心甘情願要跟她做對天長地久的夫妻。
可惜桑梓兒沒福氣跟他天長地久,她病死了,只留給他一個先天心臟不好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