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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與蔣文生並排坐在後座上。我依舊不太敢直視他,低頭擺弄著圍巾,“你傷口好了嗎?”

“沒大礙。”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依舊聽不出內心的波動。

“我們這是去哪兒?”

“我家。”他說,“我領你去看看我的家。”

我微微抬頭,看著眼前的椅背,突然無所適從。他說到“家”這個字時,語調中有奇異的溫暖味道。

“來”。他的右手在我眼前攤開。我望著那隻手,又抬眼看看他,猶豫著。他淡淡地笑了下,然後一把抓起我的左手。

走出車子,面前是一棟有些陳舊的高層住宅。電梯停在十八樓,蔣文生牽著我的手走進去。

“這是我小時候的家,和我爸媽的家。”蔣文生開啟客廳的燈,順手從鞋櫃中扔給我一雙拖鞋。“我爸爸是祖父眼中最沒出息的兒子,窮得出乎所有外人的意料。”

蔣文生脫下外套,掛好。動作熟稔地走到開放式的廚臺前,取出咖啡機。

我靜靜地打量著房間的擺設。一切都是井然有致的家的模樣。平心而論,這樣的房子,在如今的年頭當然並不出色。但是如果早在十幾二十年前,能住上這樣的房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算作“窮人”。我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那套上好的紅木傢俱,冰冷的觸感,卻無一絲灰塵。當然,如果這房子的主人是升溫集團的繼承人,這樣也許算作落魄吧。

“我的爸媽很恩愛。”蔣文生穿著一件黑色的羊絨背心,套在淺紋的白色襯衫上,整個人都看起來乾淨且健康。我呆了呆,接過他遞來的咖啡。

“他們是自由戀愛。祖父當時不同意。”他遞來糖罐,“要糖嗎?”

我搖頭,看著他。

“娶了我媽,是我爸這輩子做過的最勇敢的事。”他帶著微笑說,彷彿為他的父親驕傲。他的言談舉止都不同於往日,這讓我不安,唯有那不經意間又揚起的下巴,讓我找到了些許的踏實感。

我捧著溫熱的咖啡杯,雙腿併攏地坐著。內心的忐忑隨時提醒著我:我其實是取保候審的犯人。

蔣文生隨口地說著一些他小時候的事。比如那掛在落地窗前已經有些泛舊的深藍色窗簾,比如掛在牆上那幅幼稚的兒童畫……

我突然發現我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我們都被自己的父母疼愛著,並且同樣深深地懷念著他們。我注意到他的稱呼,他更喜歡用“我爸我媽”,而非“我父親我母親”。他卻稱他的爺爺為“祖父”。

“後來,我媽到底去世了……我爸也跟著去了。很長的時間裡,我都覺得他是那麼自私。”他停下,隨手玩著杯子。咖啡已經涼了。“後來,我慢慢理解他了。然後我就總想著,以後我一定要娶一個和我媽一樣的女人……”他突然看我。

我牽強地笑笑,“我不是女人。”

他也笑了。“我知道你不是女人。”

我感到無比的窘迫。慌亂地搓手,然後忍不住站起來。“你什麼意思?帶我來這幹什麼?”

“你坐下。”

“我不坐!”

他依舊平靜地看著我,讓我更覺無所遁形。我亦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太過激動。或者是因為未知和不安,我僵硬地梗著脖子站在那裡。

“你很怕我嗎?”他看著我。

我咬住嘴唇。怕或不怕,我並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的我很難堪。我知道他已經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我在醫院對他說過了甜言蜜語,然後轉頭和譚流鬧得人盡皆知。我收了他蔣家人送來的錢,然後就丟開了在醫院傷重的他……

我無數次地設想過他和我再次見面的情形。他或許暴怒地狠狠折磨我,或者乾脆再不理我,完全將我踢出他的生命。無論是哪一種,我都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絕對不該是此時的這番情景!他怎麼可以這樣雲淡風輕地把我帶到他和父母生活過的地方,然後若無其事地說著他小時候的事情?

如果你插了一個人一刀,你恐怕寧願那個人瘋狂地反撲過來,也不會希望他平靜地將刀從身體裡取出來,然後若無其事地問你:今天晚飯吃什麼?

“小花?”他輕聲地叫著。

一隻手被他拉住,我條件反射般地甩開。聲調無法自抑地抬高:“你到底想幹什麼!”

蔣文生的大眼看著我,“你再喊一句。”

我低聲,“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先坐下。”

於是我坐下。

他說,“你看,我誤會過你一次,然後對你做了很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