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就要停下來喘幾口粗氣,長長的走廊上只有他挪動腳步的聲音和粗重的喘息。小護士無奈的跟在他身後,想扶卻又不敢伸手。
“你…去吧。我再坐坐。”他說完,靠著牆壁,雙眼緊閉,臉色已經從慘白裡緩過來了,可是卻感覺更差了,有種灰暗的死氣。
小護士站了一會兒,還是走開了。護士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很輕很輕的“噠噠——”聲,越來越遠,然後聽不見。
長長的走廊裡很安靜,只有他一個人,坐在輪椅上,朝著那扇門,長久的坐著。太靜了,就連玻璃外的雪打到玻璃上 “叮——”的聲音都可以聽到。他靠在椅背上,把輪椅轉了個方向,緩緩向
病房行去。
☆、第三十二章
像風一樣飛走
阿飛站在病房外,他的手搭在玻璃上,指尖感受著玻璃冰冷的觸感,他的額頭抵著玻璃,呆呆的,茫然的,就像他幾天前剛剛醒來時一樣。
阿原說他幫他假死過了,一切都可以從新來過,他聽到阿原的話了,只是覺得他的話像是隔了一層水,模模糊糊的,然後他看到一份報紙,是阿原家的老管家看的,他像瘋了一樣搶過老管家手裡的報紙,當看到“病危”兩個字的時候很詫異。阿原說他死掉了,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他了,他信了,可是,臨清和病危這兩個字他無論如何也放不到一起去,他不信。
人生的際遇真的很奇妙,多年前的他也是站在病房外,不過卻是家裡的大人們怕父母的冤魂不盡,讓他到病床前送一送他們。其實他只能看到兩條白床單下兩個人形的物體,都不能確定那是不是他的父母。家裡的親戚們哭得肝腸寸斷,他沒有,只是很茫然的看著她們,說不定不是他的父母親啊,她們都不確定嗎?他伸出手,想掀開蓋在父母身上的白床單,可手指才觸到床單,就被狠狠拍掉了。他還記得那響亮的一聲。
“啪——”驚掉了他所有的勇氣,他像是突然知道了什麼。
他當時還小,有很多事記得不是很清晰,不過那都不要緊,只有一件事,最最讓他後悔的事,就是他沒有掀開蓋在父母身上的白被單,面目不清的臉也不要緊,他一定可以認出來的,可是化成了灰就不行了……
從他的角度看去,臨清躺在病床上,只開了床頭的小燈,他的臉色在橘色的燈光下像一幅油畫,如果不是插在他身上的那些管子,旁邊儀器發出的“滴滴”聲,臨清就像是完美的雕塑一樣,靜靜躺在那裡,讓人不敢褻瀆。
阿原說,一切不過是臨清的憐憫罷了,臨清對他的好,一切一切,不過是可憐,可憐罷了……臨清只不過想要讓自己的不那麼不安罷了,不讓自己的人生有汙點罷了。
要是……要是……要是當年臨清沒有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駛過哪裡,沒有被他父母的車撞上,他父母的車就會直接撞到綠化帶,就會停下來……
就,不會死了……
可是……死……多麼可怕!
“臨清……”他整個身子都冷得顫抖起來,就像父母死的那個夜晚,冷啊……冷啊……爸爸媽媽怎麼還不回來。
他害怕啊……這夜好冷啊……好長啊……就算他等再久,爸爸媽媽也不會回來了,單薄的外套根本擋不住夜的冷涼,他站在路口,等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會回來的、會回來的……會回來……嗎?《
br》 一個又一個親戚,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表情,無聲的譴責,背後的竊竊私語,他不認識的那麼那麼多奇怪的人……不要緊,不要緊,只要堵起耳朵就聽不見了,只要縮在被子裡就聽不到哭泣聲。
他從不敢提要求,因為他一輩子就只有一個願望,他怕他許了別的願望這個願望就不能實現了。
爸爸媽媽……請你們回來,不回來也可以,帶他走啊……帶他走啊。
到最後、到最後……就連阿玉,他的阿玉……他的阿玉都……誰都不願意讓他見到最後一面,誰都不願意和他告別。
“……不要死啊。”阿飛抱著臂,緩緩蹲下,背後靠著冷硬的牆,牙齒把唇都咬破了,他嚐到了血的味道,鹹的、腥的、苦的……
哭幹了淚的阿飛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出神,或許又掉進了童年某個美好的回憶中去,夏天的瓜棚,滿地的香瓜,爸爸的草帽,被風吹掉的媽媽的圍巾,他種的菜發芽了,採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南瓜,一掌拍在還沒有長好的冬瓜上,一手掌的刺,仙人掌開花了,黃色的,枯萎了,沒關係,明天又開了,葡萄結果了,向日葵點頭了,金魚死了,他養了一隻只有手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