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難理解大自然是如何交織出一幕幕引人入勝的景色的,也很難解析光線的折射如何奇妙,但他知道自己從鏡頭取得的東西是什麼樣子。
拍攝人也是很有意思的,只是再怎麼想拍得自然,人物攝影畢竟是百分之五十的人工。
這也許是促使他轉向人物以外攝影的主因之一,但他並不討厭人物攝影,否則怎麼也不會接受姑姑這回的「脅迫」。
右腳不經意地向後退了一步,樂伊夜的拖鞋不小心踩到一根小枝葉,但或許是和翟焯影按下快門的動作近乎同時,使他並沒注意到這外來的噪音。
訝異於他的集中力之驚人,樂伊夜實在很難將他和那個連脫個鞋子都能去得這兒一隻、那兒一隻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專心地注視著鏡頭中的景物,精銳而犀利的黑眸閃閃發亮,那目光讓翟焯影整個人的感覺都強悍了起來。
這裡找不到那個在日常生活上顯得無知而漫不經心的慵懶男人,有的只是一個成熟靚帥而散發英氣,彷佛頂尖運動家的男人。
不知不覺地凝視著眼前和平常的印象迥然不同的人,樂伊夜跟隨著那散發某種感性氣息身影約兩隻眸子不禁出神。
難得一見的專心神情……
看著看著,樂伊夜不由得心頭髮熱。
***
「你站在那裡幹嘛?」
不意轉過頭來,正想找尋另一個景點的翟焯影,沒想到竟會在自己的右斜後方看到靜靜站著的樂伊夜。
倏地清醒了過來,樂伊夜立刻陪上一張笑臉。
若非這一道聲音擊碎那層看不見的網,恐怕自己還沉迷在眼前彷佛魔咒編織出來的景緻裡。
他連忙清了清喉嚨,應了聲:
「我買午餐回來了。」
「午餐?」
看來他是專心到連用餐這事都忘了。
「你要過來一起吃嗎?」
聽他又追著問,翟焯影露出一副很不可思議的表情。
正如丹曉霓所說的,這小子果然很怎麼懂得做人。
要是他的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對一個兩天前還無緣無故仇視自己、閒著沒事專找自己麻煩的人和顏悅色;就算是拿著刀架在他脖子上,強迫他一定得妥協,他很可能還是做不到。
可是樂伊夜明知自己是存心找碴,卻能回以這種毫無芥蒂的胸懷,而且從他的眼神中找不出一絲勉強。
看來他要不是個很聽經紀人話的認真藝人,就真的是個好好先生。
雖說對他仍沒什麼好感,但他都對自己曾有過的惡意挑釁抱以寬大為懷的態度了,若還在這裡頑強抵制,不是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
「嗯,再一下下我就過去。」
「好。」
不著痕跡地晃了晃腦袋,樂伊夜強迫自己將掉了一半的心神收拾歸位,旋過身子準備回屋內。
說起來真是不大習慣呢!
一會兒是散漫到令人不可思議的溫吞模樣,一會兒又是那種專注到教人看得入迷的英偉神情。
想到有朋友說過,曾在數年前目睹翟焯影拍攝的實況,直風靡了在場的男男女女,看來那話確實不假。
而那個朋友和他的女友兩人,都是翟焯影的仰慕者。
現在,樂伊夜感覺自己多少能體會他們的心情了。
「呢,那個……」
聽到翟焯影出聲留住自己,他停下腳步好奇地側過頭。
似乎想說什麼又覺得難以出口,在煩躁地抓了抓頭後,他終於嘆了口氣,但仍左顧右盼的,就是不肯直視他。「總之,謝謝你。」
他有些訝異地揚揚眉,「不用客氣。」
遲了兩個鐘頭的午餐,再加熱的食物難免流失了原有的美味,但兩人用餐的氣氛頗為愉快,讓樂伊夜覺得這是最近以來最可口的一頓飯。
酒足飯飽之後,翟焯影原本提議要來商討一下寫真集的工作,但暗暗驚訝他居然記得此事的樂伊夜,此刻不想讓工作破壞愉悅的心情,只是笑笑說不必急著在飯後立即討論公事。
而後又跟著他來到庭園裡,在一旁茂密樹蔭下席地而坐,帶著令人難以理解的眼神瞅著他拿起相機的動作。
在太陽西沉之前,兩人只是無言地在院子裡消磨了一個下午。
***
翟焯影向來很少反省自己的作為,因為實際上也不常碰到需要這麼做的時候。
可是,在想到自己竟然因為妹妹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