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衛罵罵咧咧,過了一會電話那頭換了人,不等他開口問便說:“江成越出車禍了,酒駕,人還在搶救,情況很不好。你現在在哪,能回北京嗎?”
陳河的手不自然地攥起來,指甲頂著手心。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穩妥些:“我就買回去的票。”
空氣彷彿靜的沒有半點聲音,許輝能清晰地聽到電話被切斷的嘟嘟聲。他拍了拍陳河的肩膀,拿平板電話訂回北京的票。去機場的路上陳河沒說半句話,等上了飛機許輝遞給他檸檬水時,他才茫然地說:“我不是,不是,故意要關機的。”
許輝覆上他放在膝蓋上的手使勁握了握:“我知道,江成越那禍害,老天爺不會收的。”
“我……”就算喝完整杯水,陳河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乾澀:“我知道,知道他這回是真心的。可我,”陳河痛苦地將頭埋進膝蓋:“我還拿讓他難受的話刺激他,輝子,你說我是不是很懦弱……”
許輝搖搖頭:“沒有懦不懦弱這一說,你要是不體會這種心情,會一直不懂怎麼去應對。沒事啊,別太自責。”
一路上沉默的可怕,直到趕到醫院看到綁著繃帶躺在病床上的江成越。許輝詢問江成越的情況,陳司揚說:“人已經脫離危險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安衛一拳頭砸在許輝肩上,忍著怒火道:“你這跟陳河到底怎麼回事兒啊?撬老江牆腳兒啊?”
許輝硬生生地接了那拳頭,回頭看了眼坐在病床邊的陳河,苦笑道:“我倒巴不得真像你說的,要是真這樣,哪還來這麼多事。”
陳司揚忙拉著安衛朝外走:“這交給你們了,過一會他父母可能要來,別鬧,先等人醒過來再說。”
“放心吧。”許輝把他倆送到門外,順便出去給陳河買些吃的。回來的時候,恰好在走廊裡看到江成越的父母,江父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病房裡的氣壓很低,儀器的滴滴聲格外突兀,弄的人莫名壓抑。陳河味同嚼蠟地吃著許輝買來的食物,視線一直停在江成越佈滿細小傷痕的臉上。
就這樣過去兩天,江成越是在第三天的深夜醒過來的。當時許輝剛在走廊抽完煙,門剛開了條縫,便看到陳河正俯下、身吻江成越,那樣小心翼翼的姿式。許輝無聲地關上門,這些天埋在心底的壓抑像被放出籠的野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上心頭。那無聲的征討索取,有點像天生就該還的債。總有人天生易感,卻又想拼命活的痛快。
許輝給陳河發了條簡訊:好好照顧他,很多事兒根本就沒答案。
北京下雪了,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雪勢漸大,很快地面就被一片白茫茫覆蓋。許輝蹲在路邊抽了根菸,雪花自然地落到他脖子裡,被溫熱的面板燙成溼乎乎的質感。身旁匆忙避雪的行人像看傻逼一樣看他,手腕上的傷口雖然在逐漸癒合,但遇到潮溼的天氣依然會又疼又癢。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當他以為自己會被凍僵時,手機突兀地響起來。許輝哆嗦著伸手去掏手機,手已經被凍的沒有知覺。
“你現在在哪?離開北京了嗎?”是陳河的電話。
“還沒……怎麼了?”
陳河沉默了一會,說:“江成越說車禍是人為的,有人不想讓他活著。他說這次的事牽扯太廣,你先出去躲陣子吧。”
“啪嗒”一聲,手機掉在地上,接著就是忙音。“輝子?輝子?!喂喂?!”任陳河再怎麼喊破嗓子,電話那頭也沒了反應。
許輝面前多了幾雙腳,手機被其中一隻腳踩的稀巴爛。許輝慢半拍地抬起頭,眼神愣愣的,半天才說出句話:“是唐路聲讓你們來找我的?”
站在他正對面的人說:“是你自己跟我們走,還是讓我們押你走?”
許輝伸出胳膊,啞聲說:“那麻煩你拉我把,腿凍麻了。”
許輝站起來好大會腿才恢復知覺,他使勁跺了跺腳上的雪,腳下是咯吱咯吱的聲響,呵出的熱氣冒著白煙。他問那幾個人:“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其中一個人掀開大衣的一角,讓他看了看腰上的物件,低聲說:“就是這個意思。”
許輝看了一眼,卻驀然想到件毫無關聯的事。今年打春是在年前,整年沒有春天,不宜嫁娶婚配。天空被烏雲壓的很低,亂卷的雪花掃到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凜冽。
下完這場雪,天氣很快會暖起來吧。又想,林沖夜奔時是何種心情?四面寥落破敗,卯足丹田的氣,有種毅然陷入泥淖的壯烈美感。
……
林春伸著脖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