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襖的小孩,看著才一兩歲,梳著三七分的頭,歪歪扭扭地站在那,咧著嘴傻笑。
“我,那是我。”劉理說,照片上的他才一歲半,被大人套得鼓鼓囊囊地抱出去照相,爸爸說那天劉理還尿了褲子。
“挺可愛的。”顧浴洋戳戳孩子的臉,那肉鼓鼓的臉蛋上嵌著水汪汪的大眼睛。
又往後頭翻,立刻就是劉理的光頭照,還是黑白照片,尺寸也很小,看背景似乎是在野外,揹著手站著,旁邊還站了個老氣橫秋的高個子清秀少年。
“那是劉競。”劉理給顧浴洋解說。
劉競小時候就是一臉討厭的壞樣,顧浴洋對他沒多大興趣,看了會旁邊的光頭孩子,噗嗤一聲笑,再也憋不住:“你小時候,腦袋真的挺大的。”
“誒……我那個時候外號叫大頭。”劉理搔搔頭髮,下午被爸爸嘲笑一次,剛才又被劉競罵,顧浴洋笑他程度算輕的,臉都不太紅。
相簿三兩下就翻完了,顧浴洋攤開重新翻一遍,邊看邊笑,劉理收拾了碗筷出去,過了好一會才進來,見到顧浴洋坐在床頭打電話,手裡拿著那個磚頭似的手提電話,相簿正放在床頭,劉理拿了相簿想走,又忍不住盯著“大哥大”猛瞧。
顧浴洋打完電話,回頭見劉理盯著自己,掂了掂手裡的電話機:“想玩嗎?”
快三十歲的人可不能再拿哄二十歲人的話來哄,劉理臊得不行,拿著相簿出去了。
也不知顧浴洋在家裡要住多久,還好爸媽都不工作呆家裡,有人能顧他,反之顧浴洋又能陪兩位老人家說說話。
劉理走回自己房間裡,想把相簿收起來,手抬起時聞到相簿封面上淺淺的香氣,那是顧浴洋用的護膚霜的味道,他身上一直有那個味道,很好聞。
他的心晃了一下,像被冬天凍得麻木的手指抓不住的鐵桶,被繩子繫著懸在水井之中,搖來晃去,在井壁磕磕碰碰。
顧浴洋又在劉理家住了幾天,還抽空押著劉理去市裡買了趟衣服。
到底是九十年代的大城市,S城中心商場林立,劉理回鄉後都沒怎麼來過城裡,對這商業區一點不熟悉,況且這邊裝修那邊重建的,欣欣向榮之餘不免顯得混亂,劉理逛到後來還迷了路,被顧浴洋從一個騙子手裡解救出來時,已經被騙了十塊錢。
那大概是建國以後冒出來的第一批騙子,以前騙子大多組團騙企業單位,後來漸漸就有了馬路上的一些“個體戶”,騙劉理的這個手法不算高明,他只說自己錢包丟了沒法回家,劉理就果斷地給了他十塊錢。
“你還挺大方。”顧浴洋深深嘆了口氣,那騙子早跑了。
“我也沒給多少,坐車夠了。”劉理說,見顧浴洋提了一堆東西,幫他拿了幾個。
“你是不是還沾沾自喜呢?”顧浴洋哭笑不得,“那人一看就知道是個騙子啊。”
“如果不是騙子呢。”劉理說:“反正我才給了十塊錢嘛。”
振振有詞得很,顧浴洋哭笑不得:“要是劉競在肯定罵你。”
兩人在一家麵館吃過午飯,便準備回家,剛走到車站,劉理說自己有東西拉在麵館要回去拿,讓顧浴洋先回去,顧浴洋不肯,兩人便一起趕回那家麵館,還好服務員素質過硬,撿了劉理的東西收在櫃檯了。
“是個粉紅紅色的毛衣,上面有紅色的繡花的。”劉理跟櫃檯服務員描述完,人家很爽快地就把東西給了他。
上午劉理不見時候顧浴洋一路著急地找來,也沒注意劉理手上多拿了什麼,看來這衣服是他迷著路去買的,粉紅色的還有繡花的毛衣,這樣洋氣鮮嫩的服裝,不可能是買給劉理媽媽的,那應該是買給鍾敏的了。
顧浴洋本來好好的心情立刻沉了下來,比扔進水裡的石頭沉得還快,咕咚一聲沉到底。
“我,我都沒怎麼給小敏買過禮物。”劉理“嘿嘿”笑著,顧浴洋臉上的不快幾乎快要凝成實體,兩人之間氣壓低得能把地上的螞蟻碾死。
也不曉得自己心裡慌什麼,嘴巴先張開解釋了,劉理結巴著說了幾句,就被顧浴洋頂了回來:“緊張什麼,反正你們不是要結婚了麼。”
劉理縮起脖子來,也真是沒骨氣,都要三十了,還怕顧浴洋怕得緊,見顧浴洋繃著臉,他又會難受。
不過他也不曉得,顧浴洋說出那句話時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這一句話觸動兩人心絃,於是一路無話,公車載著他兩晃回了小鎮,兩人又走了二十幾分鍾,回到家裡。
顧浴洋買了些水果和營養品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