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夫人笑著拍拍昭樂的手:“母親相信你做的都是對的。”
“母親!”昭樂的鼻子有點發酸,他忙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生怕眼眶也跟著溼潤。
“好孩子,天下事擔在你肩上,這餘下的事便由母親來做吧。母親會帶走衛姬,則再沒有人渴望在後宮中干政了。”華夫人的眼神還是那樣慈愛。“母親會替你看住她,讓她無法干政。”
昭樂驚道:“母親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衛姬干政嗎?我是她姐姐,她心裡有什麼打算我會不知?”華夫人嘆了口氣。“她其實也算是個聰明女人,只是被魘住了而已。她的心中沒有你的天下,只有管氏天下,卻忘了若是元孝在她的相助下,登上王位,必為天下人所不齒。”
雨已經停了,從門外灑進片片陽光,暖融融地罩在昭樂身上、罩在華夫人身上。
趙靈宮一把甩開前線送回來的戰報,勃然大怒:“攻了半個月,還沒有攻下一個小小嘉陵!”
王適之見他發怒,忙過去安撫:“大王莫急,總會有辦法的!”
趙靈宮愣了一下,站起來匆忙離去。王適之望著他的背影,輕笑一聲,滿是悲苦。
旁邊伺候的宮人怯怯道:“趙先生,近來大王總是易怒,您可得多勸幾句。”
王適之略有些驚訝地挑挑眉毛:“我何德何能?”
宮人聲音很低:“大王並未冊立任何夫人姬妾,素來只有先生一人……”
“好了。”
王適之聽不下去了,再聽下去他只會覺得自己更加可悲。出了殿門尤可聽到殿內宮人們的議論:“不就是個孌童?還真當自己是夫人了嗎?”
“何止是孌童?這等年紀,若不是大王重情義,怕是早就被丟出去了,竟還自以為是。”
他皺緊眉頭不願去聽,比起被大王好好保護起來的師弟來說,他實是既可笑又可悲。
“慈明!慈明!”趙靈宮一進門就開始大聲喊著,他急切地想見到魏慈明。
魏慈明從屋裡走出來:“這樣急著找我,可是又要吃藥了?你這藥近來吃的太勤。”
他說的,趙靈宮心裡也明白,可是他無法剋制自己對藥物的渴望,他的身體已經離不開那枚小小的藥丸。
他想過要剋制,但無法忍受癮頭上來時那份從骨頭深處透出來的麻癢。
在戰場上,什麼樣的疼,什麼樣的苦,他都能捱得過,但那說起來輕巧至極的癢,他實在難以忍受。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裡就像是長出了一條條小蟲子,從骨頭縫鑽到骨頭裡面,在他的骨頭裡啃咬蠕動。
趙靈宮背對著魏慈明坐下來,低聲道:“慈明,你來給我揉揉肩吧。每次你給我揉肩的時候,我聞著你身上的味道,總能忘記骨頭裡的癢。”
“好。”魏慈明走上前,將手搭到他的肩頭,揉揉捏捏。
動作熟練之極,令站在窗外的王適之,只匆匆一瞥便已心痛難當。
趙靈宮不知道窗外還有一個人,仍自顧自地念叨著:“慈明,我這些日子常想若是戰敗,便與你和適之一同隱居山野,再不理這些凡塵瑣事。若當真有那麼一天,你可願同我和適之一起?”
魏慈明面無表情地答道:“就算我願意,師兄也未必願意。大王若有閒心去思索這些事,倒不如多想想朝堂之事,百姓之事。那方是明主所為。”
“叫少君,我說過的。”趙靈宮摸上魏慈明放在他肩頭的手。
魏慈明依言叫了一聲:“少君。”
“你總是和適之不同,我若是同他說這些話,他勢必很高興。”
魏慈明垂下眼,凝眸看著趙靈宮覆在他手上的那隻手。那隻手變得蒼白,已和原來未服藥的時候不同了,曾經的繭子還在那裡,有增無減。即便已經離不開魏慈明手中的藥,趙靈宮還是始終沒有放下他手中的刀劍。
“我只是不願看到天下開戰,你若肯此刻與我一同歸隱……”魏慈明停下,嗤笑一聲。“想來是不可能了。”
趙靈宮沉默了,他的確做不到。
王適之在窗外抿了抿唇,很想告訴大王,無論何時何地自己都願意與他在一起。然而,大王從不會將這些話說給他聽。
那一日,王適之獨立小窗外,魏慈明相偎窗前榻。
時為天正十二年六月十九,當晚魏慈明放飛一隻小鳥,被王適之於城樓射下。
撿起地上的那隻小鳥,王適之搖搖頭。
罷了,這小鳥若讓大王看見也是徒增傷心。他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