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藤大夫胡不歸?”小舅舅一下站了起來,目光炯炯。
“對,他是這麼稱呼自己的。”
“他還活著,沒想到他留在回賀了。”小舅舅自言自語般輕聲說。
“舅舅,你……你和那位胡大夫很熟嗎?”
“嗯,他是……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在羌無問診過?”
“不,我年輕時你外祖曾派我去中原一趟,在那惹出了點岔子,是胡不歸救了我。”
“那邵雲霄呢?”我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小舅舅嚇了一跳,“你從哪聽說她的?”
“……胡大夫告訴我的。”
“原來是這樣。”小舅舅似乎有些心神不寧,“雲霄……邵姑娘她也算是胡不歸的舊識。”
“胡大夫的意思似乎是她與舅舅您關係……關係頗為親密,她到底是誰?”
小舅舅似乎聽到了我的話,又似乎並沒有聽到我的話,他閉上了眼睛,好半天才睜開,重又坐了下來,怔怔的半響不語。
“舅舅,這裡畢竟是西涼的地盤,若是不方便下次……”我話沒說完小舅舅就擺了擺手。
“無妨,都是往事了,更何況關於此事赫連黎知道的也已經不少。”
“赫連黎也認識邵姑娘?”我吃了一驚。
“你對她這麼好奇?”
“也不是好奇……我總覺得,我對這個名字有印象,舅舅,我小時候是不是見過她?”
“……難為你了,三歲左右的孩子,竟然還能記得。”
“她到底是誰?”
“……”
小舅舅眼神一縮,似乎被刺傷一般。在我提到邵雲霄這個名字之後,他的臉上就有了難掩的恍惚。
“她是個;應該說她曾經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兒,中原人的講究多,女子更以貞靜端賢為美,可是雲霄愛笑,她活著的時候很少悶悶不樂,總是面帶笑容。我那時候還年輕,很喜歡……喜歡她笑起來的模樣,當然,現在也喜歡,可她的長相,我就算再怎麼反覆回憶,也還是漸漸記不清了。”
小舅舅說出雲霄這兩個字的時候,語氣異常輕軟。
“我們在中原剛結識的時候,她正好因為逃婚離了家,開始是女扮男裝四處流浪,我與她正巧同路了半月有餘。後來她聽聞家中出現了極大的變故,就忙趕了回去,可惜等她到時,家人早被仇人趕盡殺絕,全家上下幾十口人,竟然只剩下她一個了,如此一來,我自然不能丟下她不管。”
“所以舅舅您就陪著她找仇人報仇雪恨?”
小舅舅苦笑一下。
“報仇雪恨,快意恩仇,都是戲文裡的句子,哪有那麼容易辦到呢,我一介手無寸鐵的無能書生沒辦法幫她報仇,只不過陪著她逃亡罷了。”
“逃亡?”
“對,她的仇人一定要斬草除根,雲霄被逼的每日都過得十分辛苦,更何況她還剛剛經歷了家破人亡的慘劇,常常半夜裡就哭著哭著就醒過來。可就算是在那種日子裡,她對我說的最多的還是以後,等她的仇人厭倦了;終於放過她了;她就和我一起去鄉間尋一處安靜所在;以後日日鋤禾中南;秋來賞菊冬臨烹雪。”
小舅舅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面色幽暗不寧。
“她就沒想過報仇嗎?”畢竟這可是滅門之恨。
“報仇?”小舅舅對這種說法置之一笑,我卻因那笑容生生的打了個冷顫,小舅舅一直是溫文君子,可剛剛那一笑,清朗的面容卻在一瞬間有了掩不住的刻骨恨意。
“雲霄是報不了仇的,因為她的仇人勢力滔天且不止一人,就算是帶著她逃至羌無,我也護不住她,這一點雲霄比我還明白,卻從不責怪我沒用。”
“……所以,她最後是被仇人害死的?”
“不是。”小舅舅直視著我,一字一頓道,“她是被我害死的。”
“……”
“我那時不知天高地厚,總覺得自己能救她,結果中了旁人的圈套奄奄一息,雲霄就帶著我去找胡不歸,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讓胡不歸用她的命來換我的。胡不歸是邵氏舊交,原不願意,可經不住她以死相逼,最後還是同意了。”
也許曾發生的那一幕在小舅舅往後十幾年的夢中重見了無數遍,此刻他說起來語氣反常的平靜。
“我那時中毒已深,神志雖清醒四肢卻僵硬動彈不得,嗓子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眼睜睜看著雲霄苦苦哀求胡不歸。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