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建寧二年 。。。
這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
古老的京城被這場一望無際的大雪披上了銀裝,滿眼都是刺眼的潔白,美麗的有些不真實。王淳呆呆的跪在陰冷潮溼的青磚上,膝下的溼冷透過厚厚的棉褲一點一點浸著他的身體。雖然這裡火燒得很旺,王淳還是沒來由的覺得一陣陰冷。
他偷偷活動了一下有些痠麻的腿,他已經在這裡跪了不知多久了,王淳抬頭看看窗外,日光傾斜。今天清晨,族叔反常的催他多吃些東西,族嬸也拿出一身不那麼破舊的棉衣給他換上,這從未有過的待遇讓九歲的王淳有些受寵若驚,然後便是隨著族叔七拐八繞的來到了這裡,族叔吩咐他跪在這裡不得亂走後,便跟著一個人進到後堂去了。
於是王淳就這麼跪著,大堂裡一直有人來來往往,卻沒人過來搭理他,所有的人都似乎習以為常的忙著自己的事。王淳很想趁沒人注意站起來走動走動,他抬頭四下看看,正對上一個老兵的眼睛。
“小孩兒,”老兵笑著招呼他,眼睛眯成一條縫,“跪那麼久,不累?”
王淳看看老兵,點點頭:“累。”
老兵啪嗒啪嗒的抽著旱菸,臉上的皺紋似乎笑得更深了,“累你還不起來?”
“我叔讓在這跪著。”
啪!旱菸袋輕輕敲了下王淳的腦袋,“你叔讓你跪你就跪著?看著挺聰明一孩子,怎麼這麼老實?”
王淳很想辯解兩句,卻不知道說什麼,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老兵招手讓他過去,給他一杯茶。王淳跪了這半日,又冷又餓又累,見到熱茶才覺得口乾,也顧不上說謝,幾口喝光了,老兵見他這副樣子,呵呵的笑了,又給他倒了一杯。
隨後便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無非就是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今年幾歲可曾讀過書這些問題,王淳一一答了,及至說到父母雙親,王淳搖搖頭:“不記得了,”又想了一想,道:“我只知爹爹是在熙河戰役裡沒了的。”
熙河戰役是什麼戰役,王淳不知道,這話是他懂事以後族叔教給他的,說是為人子當記得的大事之一。族叔說的時候神情嚴肅,王淳聽得卻心不在焉,小小的他很難理解父親、戰役、大事這些詞語,也不明白為何要祭奠尊敬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他打懂事起就住在族叔家裡,和幾個弟弟一起長大,族叔家人口多負擔大,族嬸少不了會為柴米油鹽每日唸叨幾句。在這麼一個大家子裡,王淳聰明的養成不爭辯的性子,卻也越來越沉默寡言。
老兵沒理會王淳在想什麼,只是將熙河戰役幾個字反覆唸了幾遍,又上下打量了王淳幾眼,問道:“你說你是京城人氏,你爹的名諱是?”
“姓王諱森。”王淳知道,一定要這樣說才是為人子的禮數。
老兵點點頭,望著王淳的目光多了幾分憐憫,他伸出手摸摸王淳的頭:“還真是老王的兒子……我和你爹當年是一個營的,都在宋將軍帳下,我也是打過熙河的。”
王淳未及答話,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的族叔同著一個官模樣的人一起走了出來,見到王淳站在那裡,他族叔忍不住就要呵斥幾句,卻被那官模樣的人給制止了。
先前同王淳說話的老兵見那官走過來,卻沒站起來行禮,只是呵呵笑道:“老侯,今天可巧了,你猜他是誰?他是老王的後人!”
姓侯的笑了一下:“早知道了。”拉過王淳上下看了一看,又讓王淳跳了幾下,點點頭:“果然是個好苗子。”說完,他一邊拍了拍王淳的肩,一邊扭頭對王淳的族叔道:“孩子交到我這,家裡儘管放心。只是軍中有軍中的規矩,非初一十五三節,無事不得返家,若是犯了軍規,我也一樣要罰的。”
王淳的族叔點點頭:“這個曉得。”又對王淳道:“淳兒,以後就跟著侯、顧兩位大人好好學著,勤練武藝,圖個上進,日後也好光宗耀祖。”
王淳點頭應了,眼看著族叔與二人又是一陣寒暄,然後族叔告辭離去,王淳本能的就要跟上,卻被姓顧的老兵一把拉住,族叔最後朝他揮了揮手,王淳一個激靈,才知道離家的日子開始了。
2、2。羽林軍 。。。
侯、顧二人都是好人。
侯大人是錄事,管著招人的事,顧老兵是兵曹,管管操練的事,二人都是沒品的小官,但人緣卻都不錯,起碼王淳感覺的出來,和二人打招呼、招呼喝酒的人一直很多。
王淳其實算不得入了軍隊,他年紀不夠。只是侯顧二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排一個九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