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微笑不說,口中似乎還在微微吟誦著書中的句子。雷逾淵將攤子上的字畫略略一掃,有幾幅字是狂草,寫的卻極一般,遠沒有那種出奇詭變的味道,倒是旁邊幾幅畫還算有些意思。
他隨手指了指其中一副畫,問道:“小哥,這幅畫多少錢?”
聽得有人問話,少年這才驚覺般抬起頭來,還未及答話,雷逾淵卻是一陣驚訝:“是你?!”
此人儼然就是他上一次來東京城時,在潘樓大街上遇到的那名被轍恕差點衝撞了的少年。
見對方一臉狐疑的望著他,雷逾淵這才想起上次來去匆忙又是一身戎裝,這少年和那個男子對他未必還有印象,便笑道:“之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他實在是喜歡王淳武藝和為人,終於開口詢問道:“你的那個……朋友呢?沒和你在一起?”
擺攤子賣字畫的人卻是阿九。
王淳又是幾日沒有回來了,雖然隔日他便託人捎來話說最近又要在禁中做事,無事不便回家,但阿九心裡對王淳此時和誰在一起卻是心知肚明。以他的立場,王淳不管做什麼他都不能干涉且無法干涉,一想及此,阿九心中便忍不住一陣痠痛,他也不願再獨自住在那個院子裡,便畫了幾張畫寫了幾幅字,趁著秋高氣爽的天氣來到這金明池畔擺個字畫攤,一來是為了賺些銀錢,二來看著這來來往往的遊人,多少能舒緩些心中的抑鬱。
他並不知道王淳承啟與雷逾淵曾有過那樣一場爭執,眼見得對方顯然認錯了人,他便笑道:“這位公子可是認錯人了?我並沒有什麼朋友的。”
雷逾淵見他這樣,也不知他是裝的還是真的不懂,也自覺問的魯莽,但想到那個男子始終不知姓名,終覺可惜,還是忍不住追問道:“就是你身邊那個個子很高,功夫很好的男人。那一日在潘樓大街上我多有得罪,正想找個機會道歉,卻不料在此遇到了。”
潘樓大街四個字卻觸動了阿九心事,他心裡略一盤算,笑道:“原來是你。”站起來與雷逾淵行了禮,又道:“恕小可眼拙,一時竟未認出。”一面說一面將手中書放下,“他如今剛剛升了翊衛郎,不在家中住了。”
“哦,”聽說王淳眼下不在這裡,雷逾淵心中不禁一陣失望,他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只覺得他比上次見時似乎清減了不少,也不見那副驕傲起來神采飛揚、言辭犀利的模樣,又看到他提及那位“朋友”時臉上神情若有所失,便先入為主的斷定倆人間是出了什麼岔子,也不肯再多問一句了。
倆人又閒談了幾句,雷逾淵從阿九攤子上挑了一副字一副畫,又將自己如今在東京城內落腳的下處告訴了阿九,囑咐他轉述給王淳好請他赴這個故人之約。阿九無可無不可的應了,雷逾淵見他如此,再次斷定自己的推測無誤,便勸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既然他升了官職便將你拋在腦後,你又何苦如此留戀?”說完,不待阿九接話,拱了拱手告辭去了。
阿九一面好笑的看著這個偶然遇到的“故人”匆匆離去,一面忍不住撫上自己的臉頰,喃喃自語道:“難道……真的如此像嗎?”
只可惜像與不像,卻不是雷逾淵說了算的。
京郊御苑中。
拋下了手頭的政務,承啟比往日看起來要輕鬆不少。雖說文宗已經命令中書將待處理的政務改送到御苑,但有哪個不識相的宰執會在皇上與太子行獵時還去故意破壞這好興致呢?呂宗賢口中喏喏,卻還是將不那麼緊急的卷宗一一壓了下來,送到御苑的摺子也多是薄薄幾頁,全部批覆完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承啟一悠閒,王淳便倒了黴。
也許因為不在大內少了那許多規矩約束的緣故,承啟在御苑中更顯得放鬆肆意。王淳悲哀的發現,這位他默默注視了那麼多年的太子殿下原來腦子裡有的不僅僅是心術政局,還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主意,而且這些主意全都針對他。剛到御苑的頭兩日王淳跟在承啟身後疲於應付,被這位眾人眼中素來嚴謹的殿下耍得團團轉。更可恨的是當他中了圈套出丑時,承啟的表情仍舊是一貫的內斂平和,有時甚至還會故意皺起眉責備兩句,只是在責備完後依然故我的擺下各種圈套看笑話並樂此不疲。
好在馬上就要開始圍獵了,承啟既然把他視作“對策”,少不得在圍獵前要給些好處安撫一番。王淳在第三次被承啟遞過來的故意加了鹽的茶水嗆得淚流滿面後,只得在心中如此自我安慰。
他所有的想法都寫在了臉上,承啟在一旁看得好笑。這個傻子著實有趣,連續吃虧幾次還是不長記性,總會被同一種伎倆欺騙。也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