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宮裝——鏡中的打扮令她忽然想到那一夜的鄴郡君,那個年輕的女子被推下石階時也是作如此打扮——這是你的復仇嗎鄴郡君?要我也這副模樣,走上和你同樣的道路?
蕭妃不由冷笑,我蕭綽兒又何曾懼過誰來?她仔細的將眉梢眼角又描了一遍。眼波流轉之間,更是要做出那百般的風情,只求在奈何橋上較個高下。女人與女人呵……哪怕我們不是為了爭奪同一個男人,我們也是天生的敵人,不要忘了我們看中的都是那男人身後的位置。
鄴郡君呵,你太年輕了,你不懂,但我懂。蕭妃望望自己眼角的皺紋,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她笑得那樣開懷,那樣爽朗,以至於承啟在走近中廳的時候不由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來了。”似是知道承啟已經到了,蕭妃輕輕轉過身,笑得儀態萬千,“讓他們都退下吧,殿下。這許多年來,你我一直不曾好好的聊過。”
承啟微一猶豫,點點頭:“好。”蕭妃卻又咯咯笑了起來:“別怕,這裡沒有刺客。”這話似是在對那些侍衛說,又似在對承啟說。
待人都散盡了,蕭妃這才坐下:“我以為來的會是別人。”
“我有話要問你。”承啟並不肯坐,只淡淡道:“父皇待你不薄,為何要做出這等蠢事。”
“哦?”蕭妃眉毛一挑,“難道不是你做的嗎?殿下?”
承啟苦笑著搖搖頭:“不是。”
蕭妃玩味的看著他的表情,輕笑道:“我不信。我與你是一類人。”她緩緩直起身子,“我們這樣鬥了十幾年,李承啟,我瞭解你甚至勝過瞭解我自己。”她自嘲的笑了一下,“你的種種手段,你下一步要做什麼,我必須要想到。可惜我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你居然這樣狠。……我輸的倒是心服口服呢。”
承啟嘆了一口氣。
“我說了不是我。”他亦笑了,“你既然瞭解我,便該知道我從不打誑語。”略頓了一頓,承啟又道,“我亦猜到不是你,只是這罪過卻不得不你來背。”
“刺殺我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你放心,我也不會對承煦如何,他會安安穩穩的繼續做他的禮國公,只是他不能再留在京師。杭州……贛南……涿郡……或者是別的什麼地方,他的孩子會承襲他的爵位,只是三代後再無恩蔭。”承啟語氣平和淡漠,彷彿在講述一個沒有什麼波瀾的故事,“我只有一個條件。”
“你說吧。”蕭妃抬起眼看著他,該來的總會來,李承啟作出的決定哪一次沒有權衡過種種利益?
“你是先帝的寵妃,先帝大行,你心中怕也已悲傷至極。……你身後亦將哀榮備至,以後妃之最高禮儀葬至先帝陪陵……最近幾日發生的這樁公案亦不會再有誰提起。蕭綽兒、蕭家甚至是杜家都不會受此事的牽連。”承啟看著這個一襲宮裝的女子,他十幾年來一直費盡心力去應付的對手,他的對手是如此好強,不肯露出一絲疲態。就好像下一局棋,收官了,勝負已分卻感覺不到絲毫勝者的喜悅。
“一開始直說便是,何必兜那麼一個大圈子?”蕭妃的眼神是破天荒的溫和,那是堪破生死後的平靜。“我知道你要什麼,亦知道你為了什麼。是我害了鄴郡君,一命償一命。”
“只是這毒酒,我要自己喝。”不屑的看了承啟一眼,蕭妃笑得燦爛,就像十幾年前承啟第一次見到她時那般青春嫵媚、萬種風情。“我蕭綽兒便是落難,也是九天鳳凰。”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爺的大對手蕭妃炮灰了,會掉收藏麼……
42、42。永平迷案(一) 。。。
“……癸丑晨,帝崩於京郊御苑,年四十又六。諡曰體元顯道法古英武聖文神德皇帝。永平興國初年四月乙卯,葬永安陵…… 妃蕭氏從死者,諡曰欽成賢妃……”
——《文宗本紀》
“梆、梆、梆。”
三更時分,梆子鼓清脆的聲音再一次迴盪在寂靜的深宮中,福寧殿值夜的小太監正困的一下一下雞啄米般不住的點頭,被這梆子聲一驚,手一鬆,手中的照明燈籠撲的一下掉到白玉石臺階上,燭光在裡面晃了晃,到底滅了。
額頭上立刻捱了毫不客氣的一榧子,小太監有點委屈的抬起頭,正對上黃門院班值守公公掛著怒氣的臉。
“小東西!貪睡不說還弄掉東西,若是驚擾了官家看卷宗,你摸摸你自己有幾個腦袋!”罵完了,負責福寧殿值夜的張公公看看自己這個小屬下實在是困的撐不住了,嘆口氣,“你下去睡吧,下次記得勤謹些!要是倒個茶水、換個蠟什麼的都讓官家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