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該一片悲慼。承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眼眶中的水滴落下來,濡溼了大片的衣襟,他有些慌張的抬起袖子想拭去它們——拭去這些不是做戲的水滴。袖子卻被端睿拉住了,他抬頭望向自己的妹妹,卻見這名年僅十四的少女模糊著一雙淚眼,衝他輕輕搖了搖頭。
承啟站起身。文宗額頭正中插著一支羽箭,傷口處的血早已結成了黑紫色的血塊,這位一生風流多才的皇帝正睜著一雙眼睛,彷彿要看清楚羽箭射來的方向,又彷彿在等待著兒子的訊息……
承啟伸出手,貼在文宗的眼皮上輕輕一拂,再抬起來時文宗已合上了雙眼。若不是額頭那支羽箭,文宗的模樣與睡著時並無二致,承啟的眼睛轉向那害文宗去世的罪魁禍首——白色的箭尾羽毛平整,箭身上刻著兩個清晰的篆字——“春坊”。
承啟心裡不由動了一下。
春坊,是東宮的官署。護衛東宮的侍衛們身上所佩帶的武器兵刃上莫不刻了“春坊”二字以為標識,弒君的箭上有此二字,這嫁禍的矛頭竟是直指承啟了!
難道是針對我嗎?……這個念頭在承啟腦海中一閃而過。他默默的將視線從羽箭上收回,似乎對它全無所覺。
“殿下。”吳均在旁邊輕聲提醒道,“此時非悲傷之時,請殿下節哀順變墨縗治事,眼下當以大局為重啊!”
承啟和承康哪個在政治上更有前途是傻子都知道的事情。吳均聰明的甩掉了承康改投承啟,他亦不怕承康把他的所作所為抖出來。他是樞密副使,儲君登基後需要倚仗他的地方還多著呢。
承啟已經拭去了臉上的淚水,見諸人都望著自己,他輕輕搖了搖頭。
“先帝剛剛駕崩,我身為人子已方寸大亂,實在無心再想這些事啊!”
吳均以為他這是故意以退為進,正要再勸,卻聽承啟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誠懇無比。
“吳卿,你是先帝的肱骨重臣,此時定當助我!”雖是懇求,太子殿下的眼神卻認真的令他無法拒絕。
吳均心裡一聲長嘆。他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位太子不是那麼好糊弄,既有所求必是大事。果然,他還未及開口,便聽承啟繼續說道,“奸臣黨羽之事,就要勞煩吳卿你去辦了!”說這話時承啟臉上滿是信任,吳均卻對此心中大不以為然,卻也只得勉強答應。果然,待他正要領命前去蘭薰閣的時候,承啟又似想起些什麼,囑咐道:“禮國公與我雖非同母所生,終是骨肉兄弟。他性格一貫平和,料想不會是此事主謀……還望吳卿慮及此處多方查辦,找到幕後真正主使之人,以慰先帝在天之靈!”
吳均心中大為不解。
不都說東宮與蘭薰閣勢不兩立嗎?況且先帝調動禁軍搜尋大熊山也是聽說與刺客刺殺太子有關,此時眼前明明有一個令對方永遠不能翻身的機會,但聽太子的口氣卻好似要替禮國公開脫一般,他難道就不怕放虎歸山留下後患嗎?……
心裡雖這樣想,面上卻是風平浪靜。吳均施了一禮,答道:“臣,定不辱命!”徑自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為遇難同胞默哀……
41、41。 蕭綽兒 。。。
一陂春水繞花身,身影妖嬈各佔春。
縱被春風欺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
——北宋。王介甫
蘭薰閣南面的杏岡上,三月春風中那些如錦似霞的杏花此時早已開敗,再不復往昔的美景。這些杏樹與翠竹似乎也知道炎夏已過,水榭環繞的蘭薰閣用不到它們帶去清涼,也開始陸續卸去枯黃的葉子以待來年春至。
來年……春至。
蕭妃獨自一人站在略嫌空曠的中廳裡,她奇怪自己為何會偏愛這種豁亮寬敞的大間房屋,可以將一切一覽無餘的感覺、然後掌控在手中的感覺她曾經是如此渴望……可今天這屋子卻冷清寂寞的可怕。
承煦……想到自己的兒子,蕭妃的心也終於開始感到刺痛。一向懦弱的兒子居然會如此大聲的反對,然後瘋了一般的離開,他會去告發自己嗎?他畢竟是她的親兒呵……儘管理智拼命在說服,但女人天生的直覺卻讓她心中浮起近乎絕望的擔憂。承煦是她的兒子,她一向知道他懦弱的性格,也知道他其實不那麼適合去做這個皇帝,但生在皇家的男兒不做皇帝又能如何?難道真的去做國公嗎?有幾個國公能有好下場?他們哪一個不是早病早夭?就算本朝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但那個虛偽的李承啟又哪裡是什麼易與之輩?扶助承煦登上那個位置難道錯了嗎?須知只有那個睥睨天下的位置才最穩妥也最安全啊!可誰想這許多年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