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悔知她心痛,便不再說下去,只放緩了語氣,安慰似的調皮一笑:“咱的金創藥總還夠的吧?”
杜娘抬起眼睛看著乖巧的如悔,她知道,這孩子從小就是最懂事、最體諒人的,不僅從不給自己添麻煩,還想著法讓自己開心。面對這樣的孩子,自己還能說什麼呢?
“夠~給你用一年都夠~”杜娘強忍要哭的衝動起身,把金色小瓶子蓋好扔在一邊,開啟藥匣子,拿了一個有點發舊的小木盒出來。
“有點痛,忍一忍。”杜娘輕聲道。
楚如悔又是一笑,轉過頭去,輕輕咬住牙齒,等著杜娘給他上藥。
整個過程,自始至終,楚如悔都沒有發出一聲。可是杜娘知道,上這個藥應該是非常疼的,他只是怕自己心疼下不了手,所以才強力忍著。
真是個溫柔體貼的孩子。從小就是。一直都是。
杜娘忍不住又落了兩顆淚珠,趕緊趁他發現之前偷偷擦掉。
上好了藥,纏好了布,杜娘幫他輕輕把被子蓋上,卻激得始料未及的鐘儀一聲悶哼。
“疼了嗎?”杜娘緊張問道。
“沒事。”鍾儀沒有轉過臉來,只應了兩個字。
杜娘不敢看他的臉色,只好搬了凳子,坐在他身邊,一邊像小時候一樣撫摸著他的長髮,一邊跟他閒話家常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這次一去可真久啊。”杜娘溫聲和語,彷彿一位慈祥的老母親。
“嗯。乳母沒收到訊息嗎?如悔被大虞皇帝抓到了皇宮裡,雖沒有識破身份,卻也無法逃脫。”楚如悔趴在床上,閉上雙眼,感受著杜孃的撫摸,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兩個人住在山間竹樓裡的日子。
“聽說是聽說了,不過連如兒也沒法逃出來,那大虞皇帝可真厲害!”杜娘雖不常出門,禿髮話也懂得不多,但大致的意思還是猜得出來。
“要說厲害,也不是。他就只是一直纏著如悔,像條狗似的,無論我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就算我罵他,不理他,他也賴著不肯走,如悔沒有辦法,才只好跟他耗到現在。”
聽出他的聲音裡夾了一絲賭氣的情緒,杜娘心裡不禁高興得要哭出來。這孩子從就小沒有同齡的朋友,無論對誰都是謙恭客氣百般禮讓,卻也因此總忽略了自己的心。這大虞皇帝雖不知是什麼樣的人,不過看樣子是個性格平和的好皇帝,如果可以和如悔成為好朋友,那可真是……
“那如兒又是怎麼逃出來的?大虞皇帝怎麼又放你走了?”杜孃的聲音不由得帶了一絲喜悅。
這次,楚如悔沒有答杜孃的話,只是沉默地趴在床上,半晌沒有出聲。
杜娘猜到可能是問到不該問的問題了,趕緊換了話題:“對了,剛才大汗走的時候跟我說,他叫了諸位王子來看你呢~你也很久沒見五王子了,他可是很念著你呢!”
“嗯。”趴著的人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算作回應,卻也再沒有說出別的話來。
杜娘嘆了口氣,為他掖了掖被子。
“早點睡吧,明天說不定會有很多人來,你也沒法休息。”
“好。”
又是一個字,孤苦伶仃地飄過來。杜娘心疼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端起油燈,離開了楚如悔的臥室。
孤月,寒星,呼嘯的朔風。
原本是熟悉的一切,為何這次回來卻覺得如此陌生?
楚如悔疼得睡不著,想翻個身,動了動,卻被背上的傷扯得無法動彈,只得放棄,繼續看著窗外的月亮。他忽然想起那住了四年的臨風軒裡的小塌,還有總是會在半夜起床活動的子清……
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去那裡了吧?
那日早上的一別,沒想到竟是永別了。
第三十五回
第二天一早,楚如悔很早就被背上的傷疼得醒了過來,杜娘幫他上好藥,好歹吃了口東西,還沒說上幾句話,五王子高緯之就帶著人前來看望楚如悔了。
五王子一進門,就拱手行禮道:“大哥可還好?”
楚如悔仍是趴在床上不能動彈,只得微微抬頭,向高緯之回禮。
面前的王子年齡在十五歲上下,一身靛藍色錦袍卻不是孤竹常見的皮毛作風,柔順的長髮和楚如悔一樣用繡帶緊緊束在頭頂,白嫩的臉頰一臉書香氣,竟完全看不出是胡人血統。
“緯之,你只穿了這麼少,不冷麼?”楚如悔親切而不失莊重地問。
“多謝大哥關心,不冷。而且大哥好不容易回來,緯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