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幾乎窒息,就像一個溺了水的人,在掙扎與無底的旋渦間被拉扯翻騰。身體就像受著刑,最不敢想像的地方被熾熱的刑具折磨著,心卻涼到了底。恍惚間彷彿回到那惡夢般的一年……
自己穿著小夾襖子坐在簡陋的帖了點紅喜字的土房中。並排的是比自己大兩歲的姐姐。那年自己六歲,姐姐八歲。已為人婦卻不失明豔的母親,揹負著喪夫之痛、帶著兩個孩子逃離瘟疫的威協,卻又面對飢餓的逼迫。
記得那個男人叫福根。是個五十來歲又肥又腫的村夫。家就在桐城外二里的小鎮上。說是小鎮,只是有幾戶人家落住的野村。他們賴以生存的就是打打獵、靠山裡的土地種點菜如此營生而已。
母親嫁給他的第三天上就在偷偷的哭。越之印像中已經記不清姐姐的樣貌,彷彿是個纖瘦的女孩兒,她告訴越之,福根愛賭錢,把家裡最後一點兒錢輸光,晚上沒飯吃了。
越之那時候覺得沒飯吃這件事,確是太可怕了,於是擁進母親懷中一起痛哭。
轉眼到了第五天夜裡,越之正睡得濛濛朧朧的時候,聽到好大的哭叫聲。睜開眼,福根正揪住母親的頭髮狠狠的打她,邊打還邊問:“你說,你應是不應?你若不應,今天我就打死你在這裡!”
姐姐坐在床角邊哭。
越之饒是害怕,終是衝上去抱住福根那滾圓的他根本抱不住的腰,在他的腰眼上就是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接下來是天昏地轉的景像。到自己清醒過來的時候,嘴裡腥腥鹹鹹的、人被福根打倒在牆角。
“那是我的女兒,你怎麼能如此狠心?”母親邊哭著邊掙扎:“妓院那是人呆的地方麼?你花這種錢來,喪天良!老天不會讓你長命……啊!……”福生把母子二人打得奄奄一息。將姐姐關進了柴房叉上了鎖。
到了天明,早已沒了人形的母親掙扎著起身,哭哭泣泣的說應允了他。福生才讓她去做飯。
母親拿著菜刀衝進來的時候,福生閃過了母親的拼打,震掉了菜刀,扯著母親的頭髮,狠狠的往牆上撞。
自己是怎樣拿起掉在地上的菜刀,在福生身上砍了多久,韓越之全然模糊了。
那時候眼中只有流著淚倒在血泊中的母親頭殼扭曲的可怕樣貌,眼前被福生的血濺得一片血紅。還有姐姐號啕的哭泣聲。
直到門外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韓越之才驚醒奔去劈開柴門,手裡兀自緊緊的握著那把菜刀,另一手拉扯著姐姐,衝出小院。
微微發了福的女人笑吟吟的帶著六個男子走過來,看到兩個血染似的小孩兒驚得“哦喲”一聲慘叫。
邊上經過鄰家的張大叔,看到兩個孩子,驚詫道:“這不是福根家的孩子?家裡怎麼了?”他這邊奔進房去看,又是一聲慘呼“出人命啦!”。
韓越之那時候只覺得天塌地陷,被暴打了一夜和剛剛砍人用盡了力氣,再也跑不動了。
村裡的人都趕了來,指指點點的說三道四。胖女人拌著手裡的黑紙白字叫著什麼“福根親手把你賣給了我們豔月樓,是賣斷了的!”
手裡的菜刀恍惚間被姐姐奪了去。
韓越之累得頹然倒地。只看到姐姐揚起手,一刀砍在了她尚稚嫩的頸子上:“人是我殺的,命由我來償!你們休想讓我去那種地方!”
刀入肉之前,韓越之就記得這句話。然後就是姐姐雙眼暴凸倒在自己身邊,脖子裡的血還順著卡在血肉中的菜刀沽沽的湧著……
“她殺了人,那我的錢找誰要?就是你了!”被聽了十幾年的那個聲音決定了命運。被人拉著一個紅紅的小手印印在了白紙黑字的賣身契上。
姐姐的死、母親的死、福根的死……血肉模糊,好可怕……那血淋淋的肉,就像病死了的人被烏鴉啄食得骨肉交纏、模糊不清的畫面……由自己家鄉逃到這裡,再由這裡被帶到那酒色豔人的酒樓中,韓越之屈服了──我不要死,如此而已。
眼前忽然浮現万俟爭的笑臉。那麼溫柔、祥和,彷彿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身體輕飄飄的……似曾相識,記不清是父親、還是母親溫柔寵愛的擁抱,慈愛的撫著自己的頭髮──那種安心又甜膩的幸福……
“呃!啊!”身體又撕裂般的痛,讓韓越之由迷茫間清醒,那難得的溫情瞬時在眼前腦海中要消失,淚水奪眶而出,韓越之顫抖著叫出聲:“……不、不要離開……”
眼前出現的,是一張在性事中也依舊英氣襲人的面孔。
記起來了,他是當今皇上宴子桀。而自己……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