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給娘吃。娘卻說,年紀大了,怕粘牙,就給阿沛吃。那時他還想,既然娘不喜歡吃,就不再買了。誰想娘會偶爾提起問:“溶兒呀,那瓦糕,可還有賣的,娘給你幾枚錢去買來,你哥哥愛吃的。”
49、父子
一次,他無意間看到娘在廚房偷偷地舔哥哥吃過後丟下的包瓦糕的葦子葉,鼻頭一酸,眼淚都落下。那時他唯一的心願就是掙錢,賣力氣掙錢買瓦糕給娘吃個夠。
“六爺,最大一塊切給你吃。”老頭兒接過錢高興的切了一大塊,滿有成就感。
秦溶看著他挑擔的小鍋裡那切去一大半的瓦糕,想想說:“都給我包起吧。”
老人高興的說:“六爺如今家裡人口多了。”
秦溶只是想,或許添了一張口,不管他吃不吃,他都應該買。
崇義堂香堂旁的耳房,屋內光線昏暗,濃郁的煙氣籠罩了並不寬敞的屋子,榻上側臥著父親秦老大,拼命的抽著粗大的雪茄,一支一支,不時費力地咳嗽。依舊是那肥頭大耳的光頭,低頭抽菸,不時乜斜了眼掃過他面頰,如探照燈猛地照來。秦溶不由側頭躲避那目光,那眸光卻早已遠去。
“哎!”秦老大深嘆一口氣,繼續噼裡啪啦抽菸,也不說話。
秦溶就立在一旁,默然不語,等他發話。阿彪曾勸他出去躲風頭,但秦溶不肯,因為他是青道堂的六爺葉溶,裝烏龜縮脖躲走不是他的做派。
秦老大掃視一眼遠道歸來的兒子,風塵僕僕,一身皂色綢短衫,江湖人慣有的裝束,簡潔利落,只是那筆直的身板還是略顯清瘦。眉眼輪廓都格外清晰,只是深凹的明眸中總帶了一絲憂鬱的神色。薄唇緊抿著,永遠沒有耀南的陽光奪目,卻深沉得多了幾分令人倚重的沉穩。
心裡一陣揪心的痛楚,嘴角抽搐著悠然問:“你忘記了堂裡的規矩,也不該忘記青道堂的規矩。”,他有意加重語調道,“私落了貨款,是要香堂家法處置的?”
彷彿眼前是難逃死刑的兒子,自己卻還不知大禍臨頭。但那“殺”字,他這做父親的無論如何難以出口。
秦溶毫不語怯,應聲說:“阿溶明白。”
“你,你明白?”秦老大驚詫地抬眼望他,惶惑的目光又問:“你說,依堂規如何處置?”
“私吞貨物,重者斷臂,輕者杖二十。依貨物斤兩價格而異。但我不是私吞那批貨!”秦溶爭辯著,被秦老大喝止:“那貨去哪裡了?”
“我,我給散了。爹,那種買賣多缺德呀,人肉買賣,傷天害理的。”
“你就這麼放了一大筆貨,就不怕?”秦老大追問。入鄉隨俗,耀南在他入秦氏崇義堂時讀過那遍給他,他記下。
“怕!”秦溶答,他如何能不怕,畢竟胳膊是長在自己身上,那是不能或缺的骨肉。他進到藍幫崇義堂的大門時曾經有些心驚肉跳,一路上都沒如此緊張,看到兄弟們肅穆的面容,驚慌的神色,就更是覺得大禍將至。只在見到父親的那一刻,他忽然放鬆了許多,一切都是命,他接受了,就要到底。
秦老大痛心的望著他,半晌說不出話,原本怕兒子半途逃跑,令他竹籃打水一場空。後來聽說闖下滔天大禍,驚得他一夜未眠。左右為難時,師爺倒是似真似假提醒一句“若是二少畏罪逃掉,怕也是好事了。”可如今,這個愣小子竟然回來了,初見兒子他欣喜若狂,想抱他在懷裡卻壓住了興奮,只若無其事的喊他到耳房來,怕是這事,利害關係,要對他說明。只是如何救兒子,他心裡也是七上八下沒了主張。以耀南的聰明,從來不會惹禍上身,而這愣小子,不知是傻是聰明過頭。
“你,你知道要斷胳膊還送錢給人家!”秦老大許久才罵出口:“你個混小子,為了不相干的幾隻‘兔兒爺’,就要斷掉自己一隻胳膊?落個殘廢!你,你想過沒有,那胳膊是你的!不!不止是你的,是你孃的,你爹我的!”
一陣咆哮,吼聲在房梁縈迴,秦溶偷眼望父親焦急的臉色,低頭點頭說:“想過,我心甘情願!”
秦老大被一口煙噎住,咳咳的嗆了幾口煙。瞪大眼睛一口吐掉煙屁點點頭,拿起紫砂壺猛喝兩口釅茶,指了隔壁的香堂,氣得不再說話。
秦溶會意的點頭,轉身出門,卻又停住步,並沒回頭看他,鎮靜的說:“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您不要為難。我既然決定做了,肩膀還能擔起後果。”
只是出門的瞬間,那日光刺眼的亮。天上那道白日的光亮灑滿香堂,令秦溶的腿沉重得難以邁出。
崇義堂的香堂不像青道堂,青道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