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歐式宮廷小洋樓,樓內燈光燦亮耀眼。
他肩頭一聳,抖落風衣給僕人花姐接了去,隨口問:“花姐,老爺可回來了?”
猛聽廳內一聲咆哮,霹靂雷驚。
“都把個皮給老子剝掉!”
花姐驚得一個寒顫。
“哇”的一陣哭求聲次第響起。
“老爺不要呀!”
“老爺饒命呀!”
他偷眼望去,透過半敞的廳門,裡面齊刷刷跪了三排花枝招展的姨娘們。各個綾羅綢緞爭奇鬥豔,背影環肥燕瘦的卻是婀娜可人。只是低低的啜泣嗚咽聲帶了驚恐委屈從傳出,看來老爺這回是又要打通堂了,也算秦府一道奇景。
花姐魂不守舍地低聲說:“老爺回來就對太太們大發雷霆,偏說是書房裡那個宜子改風水的缸被人挪動了半寸的距離,是有意咒他一輩子得不上兒子。”
大魚缸那份量可不是誰都能隨意挪得動的。
楚耀南自然明白父親是受了葉溶那小子的奚落侮辱,遷怒於小媽們身上。眸光轉瞬間,他俊俏的面頰升騰起戲謔的淺笑。
皮帶抽打桌椅噼啪聲似皇上早朝時那金水橋上示威的禁鞭暴響,聽得人心發抖,不知道下一下就落在哪個倒黴鬼身上。
楚耀南出門,再轉回來時,電話鈴聲響起。
沉個死人臉守在廳門口的管家骷髏伯佝僂個身子,提著土灰色長衫衣襟,殭屍般冷冷走來接電話。
楚耀南閃身擋住他,一臉陽光燦爛的笑順手拿起話筒說:“樓伯,我來接。”
“喂,我是楚耀南,請問您找……啊?婆婆呀,您老在庵堂還好嗎?吃過齋飯了嗎?我爹?啊,我爹,他,老人家……在……在呢。”
“爹,祖母的電話。”
秦老大擦擦手奔來接起電話,鐵青的面頰頓時換作難拿的笑容,骨酥肉麻的聲音對了話筒說:“娘,兒子來了。您老……”
看看聽筒納罕地自言自語:“奇怪,這電話是斷掉的?”
“啊?電話斷了?不該呀,才婆婆還在問我,爹可是回府了?”
秦老大聽了兒子的話面色陰沉。
“爹,您該不是忘記給我婆婆打電話請安了?”
楚耀南重新叫通電話遞給父親。
“娘,是兒子阿朗給娘請安來了,您在禪院還住得習慣嗎?”
那話音賤兮兮的,秦老大點頭哈腰,“娘,兒子這才回府,在審那些妖精呢。您安置在房裡那個風水陣‘求兒’魚缸,好像被人動過了。兒子正狠狠教訓她們呢。”
“啊?什麼?不宜見血光,修身積德?好,好的好的,兒子謹記了。”
楚耀南一直緊憋了笑意,強板個臉孔神情肅穆地問:“爹,那姨娘們,就讓她們各自散了去?”
父親擺擺手,示意他大赦天下。
楚耀南倚在門框,瀟灑不羈地環個臂,一副魅力四射的小模樣,桃花眼閒散地目視門外大聲喊:“老爺吩咐,各位娘娘平身,散朝,回宮去吧。”
聽到特赦令,“哇”的一片哭聲響起,姨太太們彷彿鍘刀下絕境逃生的喜出望外,狼狽的相互攙扶起身,整理衣衫,嗚咽聲此起彼伏。
二姨太抹把淚從門口過,捏捏耀南的面頰說:“南兒,二孃領你這份情,不會忘你的。”,掩淚迅速離去。
六姨太唉聲嘆氣地走過,手中的茜香帕拂過耀南的面頰意味深長地說:“乖,六娘平日沒白疼你。”
九姨娘整理衣衫若無其事地搖個團扇過來說:“唉,你說你九娘怎麼沒福氣?若生個兒子和南少一樣討老爺疼愛,我死也瞑目了。”
一陣香風隨了她扭擺如拂柳的腰肢蕩去。
十八姨吩咐丫鬟說:“紅兒,我新燉的雪梨蓮子羹端來一碗給南少,讓他品品鮮。”
只撫養他長大的三姨太留在最後,一頭紮在他懷裡嗚嗚地哭道:“寶兒,寶兒,你可是回來了。”
楚耀南望望在門外規矩地接電話的父親安慰母親說:“娘,您這不是沒事嗎?我爹就是今天心裡有氣,嚇嚇你們,別做真了。”
楚耀南隨父親來到書房。
父親抽著煙,煙霧繚繞升騰。屋裡靜得出奇,呼吸的聲音都可分辨。
他默然貼著父親的膝蓋跪下,不無沮喪地咬牙切齒說:“爹,兒子疏忽壞事,讓爹受驚,求爹責罰,兒子心裡也好受些。”
秦老大哼了一聲,隨之是嘆氣,吐口煙,瞟一眼耀南,見他眼眶溼潤,眸光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