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因了抱有執念要保得恩公平安,他便在這人世徘徊不去,守候恩公左右護他周全助他渡劫,只為求得恩公一世安穩。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恩公這一輩子安然終老,去得也平和安詳。
唯獨墓葬之時,恩公的屍身卻離奇失蹤,後來在一座破落茅屋被找到,可怖的是那屍身怎麼都出不了屋門,就那麼擺放在木板上也沒有任何腐壞跡象,詭異得緊。都說是招來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有鬼怪作祟,這下,是真真連給恩公收屍的人都沒有了。
長柳以鬼之身四處查探也未得絲毫線索,暗忖是他修為太差,故而為恩公入土為安他開始尋求起人的幫助。
月析柝呆滯,這報恩之情來得太過濃烈,他聽得心有慼慼,愣怔地望著面前的一縷魂魄。他的魂魄已不可化為實體,搖曳的燭火從他飄浮的身體穿過映照在地,像是透過緯紗暈了一地鋸齒狀的光點。
“……那個、道爺……羽士……”長柳怯怯地出聲。
月析柝愣了一愣才明白長柳是在叫他,忙道:“你叫我名字就行了,道爺羽士什麼的……不適合用來叫我……叫我月析柝就可以,我師兄名喚離冷。你且放下心,他只是不愛說話,並非不願搭理你。”
長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帶我們去茅屋看看。”
長柳應聲,飄出客房,隱入一片黔黑。
玉相鎮。
玉相鎮依山而築,背倚水玉山,鎮子雖小,無水可傍,卻也不貧苦。山中草木蔥蘢,山麓之上常年煙霧繚繞,遠望好似一塊水玉,因此得名。這山真如一塊璞玉,經年的日月精華,生出不少玲瓏玉石。小鎮仰仗這珠玉之福,遠近聞名。
鎮外三十里。破舊茅屋。
長柳幽然飄進那歪斜欲墜的破屋,月析柝跟在後頭細細打量一番確定這屋子不會倒才推門進去,這門其實也就只是個用草紮成的垛而已。
屋內漆黑一片,長柳身上逐漸散出幽幽藍光,借著這光,月析柝才看清茅屋,一地的枯黃稻草,間或碎裂的鍋碗瓢盆,這應是很久之前有人家住的。茅屋西側一塊簡陋架起的木板,靠著窗,所謂窗,不過是個破洞,那板上躺了個人。
月析柝湊近一看,饒是有所準備,還是不免被嚇了一跳。
那是一張死人的面孔,青白麵皮上綴兩隻凹陷眼球,煞白的嘴皮抿著,毫無生氣的臉面都塌了下去。未梳理的鬢髮散下來,同他穿著一般的灰白色,眉目輪廓卻是很清俊的。鮮少有人變成這樣還不難看,他便是其中一個。
那衣裳是新換的乾淨袍子,裡襟套上中衣,又加外褂,裡裡外外正正四層,袖口兩邊用雙節綁結固定,寬大的腰帶由內而外仔細束好,繫縛在下襟一枚圓潤的瑩白玉佩上。這繁複裝束一望便知是堂上官服,穿出一派正氣凜然。
只是這般白冷冷地躺著,面上青灰得倦淡,在單薄的月色下,格外的冷。這一張臉孔,僅僅望著,便有一種從頭到腳的冰冷感。
月析柝不由揪了揪衣袖,他注視著這個人,只覺得滿地銀白反射出冷颼颼的光,打在他臉面,白得刺目,像是雪地裡的冰屍。
“恩公。”長柳輕輕唸了一聲。
“他這個樣子有多久了?看上去不像有妖怪附身啊。”月析柝上下檢視,並未察覺絲毫古怪,這是一具再普通不過的死屍。
“恩公是仲夏離世,至今已是二月有餘。”
月析柝一怔,又低下頭細看,依然沒有絲毫怪異。他與妖顏相處時日雖短,卻也略略能辨得妖類氣息一二,但這屍身周遭並無異樣。若硬說奇怪,也就是這屋裡冷了些。
“師兄,我們把他抬出去試試?”
離冷點頭,兩人便小心翼翼地前後抬起木板,轉了嚮往門外走。
方走幾步,月析柝就覺腳下生寒,越是近門越是冷得厲害,直到最後連指尖都覆上一層薄薄冰霜,凍得牙齒打架,手上再也抓不住東西了。
月析柝抬頭去看離冷,竟發現離冷眉上也凝了冰霜,嘴唇凍得發紫,手也抖得厲害。
“這……”一開口就如寒冬臘月,現了白茫霧氣,月析柝愣了愣神,頓了頓,緩聲道,“師兄,看來真的有夭邪作祟。”
離冷垂下眼瞼,恰見屍身陣陣冷氣,黑夜月華之下泛出森冷白光,青白麵皮甚是詭異可怖,仿若下一刻就會睜開眼來。
月析柝想著想著就覺心頭寒氣,手心有些溼熱,趕忙擱下木板跑到離冷旁邊,道:“長柳,這裡很不對勁,你出去和我說說你恩公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