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沒有錯。他說的對,是我心裡總有些想法,總是不踏實,很多時候事情太美好了,總讓我覺得不夠真實。所以才會……”
濟爾哈朗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稀裡糊塗地應和著,無意中瞥到那碗藥:“這是睿親王平時讓你喝的藥?”
皇太極摸了摸碗,早已涼透了,便端了起來。
“我看你精神挺好的,不像有什麼毛病。”
“偶爾會有點頭暈。”
“那是太操勞了吧?”
皇太極端著碗,放在嘴邊,那深褐色的藥在碗中輕輕搖晃,久久道:“他讓我喝藥總有他的道理。”說罷他一口將藥灌了下去。
濟爾哈朗望著喝乾的藥碗,皺起了眉頭。
入夜,皇太極徘徊在窗下,窗外靜夜如水,皎潔的圓月高懸在樹枝,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地上,像一層網輕輕柔柔地把一草一木都籠罩在內。可就是在這靜謐的夜裡,他內心煩躁不安。
安達裡叩開房門,跪在了皇太極面前:“皇上,睿親王說已睡下了,說明兒一早再來給您請安。”
皇太極不悅:“連個人都請不來,真是沒用。”
“奴才該死。”
“出去。”皇太極喝道。
當所有人的都退去,寧靜再一次纏繞著他,寂寞從心底油然而生。
請了三次了,多爾袞還不來,看來還真氣得不輕。
該怎麼辦才好呢?至少得給點解釋和道歉的機會把,皇太極心裡想著,百無聊賴地靠在了軟榻上。
藉著這萬籟俱靜的夜,腦海深處的記憶慢慢復甦,皇太極回憶起一些過去的事。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多爾袞有了深刻印象的?記不太清了,隱約還記得他年幼時,明明應該還是懵懵懂懂的年紀,就要想要掩藏傷口。當別的孩子還在天真爛漫時,他卻洋溢著獨有的驕傲,懷著莫名的敵意。後來,他的霹靂手段讓自己刮目相看,不得不把他當成一個平等的人來看待。再後來,他變得隱忍內斂,眼光見地都讓自己暗贊不已,漸漸地不能自拔。還有許許多多往事,一一浮現,把心填滿。
還有什麼能比他更能吸引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呢?
還說我愛生氣,明明他也是個愛生氣的人。皇太極腹誹道。
明兒?看來明兒還得看他臉色。
皇太極發愁了。
同一片月夜下,多爾袞也是乾坐在椅子上,毫無睡意。他靠在窗戶下,月光灑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半個身子照得幽白幽白。
“王爺,您還不睡?”敦達裡問道。
多爾袞搖搖頭。
“那要不要去哪位福晉屋裡?”
多爾袞又搖了搖頭:“我想自己坐會,你去休息吧。”
他手裡把玩著那枚鹿骨扳指,從拇指上拔下來再套上去,就重複這一個動作,神情略顯呆滯。
一些心事在心頭,盤旋不去。
難道不應該恨他嗎?額孃的死他是個參與者,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攝政時期的輝煌根本敵不過死後的屈辱,多年的操勞化作一堆拋灑的碎骨,還有什麼下場能比這更悲慘的呢?重新再來,福臨還沒有出生,不恨皇太極還能恨誰呢,還不是他生出來的好兒子?
什麼時候開始,與他的關係變得親密了?從年少時,他就喜歡帶著自己,哪怕是做一些荒唐無聊的事,想起來都覺得好笑。無時無刻不在觀察著他,看著他如何獲得汗位,如何剷除異己,他所做的一切,潛移默化般得影響著自己。不知不覺被他改變,漸漸地已不能沒有他。
真是太讓人生氣了,他竟然一直在質疑,質疑自己的感情,質疑自己所做的事情。
他是不是日子過得太安逸太順心,以至於得意忘形了?
有時候最難修補的,就是信任。
第二天,皇太極再度召集諸親王貝勒,商議給嶽託和豪格定罪。
最終他還是從輕處罰了他們,二人免死罪,免幽禁,革二人親王爵位,降為多羅貝勒。
留下了性命,嶽託和豪格具是鬆了一口氣,叩頭謝恩。
皇太極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短短的朝會走了好幾次神。
一直到退朝時候,他才突然來了精神,單獨把多爾袞叫到書房,這回他想躲都沒處躲。
多爾袞站得遠遠的,好像他身上有刺,不能靠近似的。皇太極看著他冷冰冰的樣子,心裡沒了底。
“我按你的建議,沒有重罰他們,只是革了他們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