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驚恐不已,喉嚨裡像被塞了什麼異物,半張著嘴,發不出半點聲音。
“阿敦。”努爾哈赤命令道,“去碩託家裡去看看。”
“喳。”阿敦領命而去。
漫長的等待是一種煎熬。每個人的體內都像點了一把火,熊熊燃燒著,炙烤著內心。空氣被燒光了,熾熱窒息,血液被燒乾了,肉體慢慢萎縮,如同焦炭一般。
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像是有一雙雙無形的手,壓在他們脖子上,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
努爾哈赤嘴角微微顫抖,瞪著大殿中的每一個人。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他的兒子,想要他的孫子死!
那些可怕而血腥的記憶像巨浪般向他襲來。他回想起弟弟舒爾哈齊被圈禁高牆時絕望嘶叫的吼聲,回想起長子褚英被處死時仇恨的眼神,而此刻碩託的眼神,如出一轍。
曾經發生過的慘劇,正在他眼前重演,充斥著仇恨和怨怒。
他無比地痛心,無比懊悔他過去殘忍絕決的行徑,每當他夜半醒來,記憶復甦,他都心如刀割。
在他愛新覺羅家族的身體裡流淌著骨肉相殘的血液。
“碩託,你說的那個女人是誰?”努爾哈赤問道。
“就是我繼母,那拉氏,她總是處處挑我的刺,給我編排各種罪名,恨不得我消失。”
“莽古爾泰,代善家的事,你清不清楚?”努爾哈赤轉向了旁觀的莽古爾泰。
莽古爾泰意外被他叫到,支支吾吾道:“這個……我……其實我不是很清楚……”
努爾哈赤哼了一聲:“皇太極,你說。”
終於輪到皇太極了,他緩緩抬頭,露出為難的表情:“父汗,二哥家的事,我也不好說,二嫂的確是挺蠻橫的,我們這些做弟弟的,多少也都是領教過的,可那畢竟是二哥的福晉,我們又能說什麼呢?”
他說得巧妙,不說代善不好,只說他福晉不好,卻切中要害:那是二哥的女人啊。
多爾袞遠遠聽著,暗自搖頭,這種殺人不見血的功夫,還得好好跟他學學。
“簡直荒謬!”努爾哈赤怒火再次燃燒,“我也有很多福晉,你也是我前妻所生,難道我就虐待過你了嗎?我是對你萬分寵愛才是吧?碩託在戰場上不怕死我也是知道的,你非但不感到光榮,反而聽信繼妻的話,處處為難他!”
“我沒有,父汗,不是這樣的。”代善極力辯解,“這逆子……是這逆子品行不端……他,他還和我一個庶福晉私通!”
“我沒有!這也是那女人在瞎說!”碩託吼道。
提及私通一事,努爾哈赤瞳孔驀然睜大,理智快被焚燒殆盡。
剛想斥罵,阿敦回來了,他環視了一下殿內情況,比他離開時更加糟糕。
他想湊上前對努爾哈赤耳語,努爾哈赤卻喝道:“就站在那邊說,讓所有人都聽到!”
阿敦尷尬地站在原地:“碩託臺吉家裡的確情況不好,糧食和肉都很少,奴隸大多都瘦弱,屋頂還破了個洞。”
努爾哈赤怒不可遏:“代善,你就是這麼對待你兒子的嗎?”
代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你還拼命地要我以叛逃判處他死罪,你這是想借我的手來殺我的孫子啊!”努爾哈赤覺得心都快碎裂了,“你的居心是何等險惡!你的心腸是何等惡毒!我說過多少次了,要愛護兄弟,要愛護子侄,你都聽進去了嗎?你這是無視我這個阿瑪了?你這樣的人,將來要是登上汗位,如何能治理國家,如何能統領八旗?你對你無辜的兒子都能這麼殘忍,對待兄弟,對待臣民,你又該如何?你怎麼配我做的兒子,你怎麼配做我大金的繼承人!”
一席話如同山崩地裂,把代善砸得頭破血流。他那文治武功的繼承人形象,一夕之間崩潰破碎。
努爾哈赤霍然起身,怒目而視。
所有人刷地一下伏在地上。
努爾哈赤環顧一週,高聲宣佈。
31
31、莫問前程路坎坷 。。。
“從今天起;廢除代善繼承人資格;革去大貝勒爵位和兩紅旗統領之職;所有部屬充公。”
言罷;他大袖一揮,轉身離去。
代善;從萬人之上跌入萬丈深淵,不再是什麼大貝勒;而是個一無所有的庶人。
大殿內,沒有人動彈,仍然像努爾哈赤在的時候一樣;一個個還都跪在那裡。
皇太極跪在代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