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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爭醒來時,天邊已現黎明。
睜開眼時看著頂上厚重的布帳他還有些茫然,旋即腦中便閃過昨晚昏迷前的場景,打了個激靈,猛地跳下床來。身體乍一離開溫暖的被窩,叫從窗縫裡灌進來的寒風一激,登時打了個冷戰,腦子也隨之清醒過來,訕訕地看向面無表情望著他的賀瑜方。
“那個,大哥,我、我……”他只覺得手腳彷彿是多出來的一般,怎麼放都不自在,最後只得撓了撓後腦勺,衝著賀瑜方嘿嘿露出一個傻笑來。
賀瑜方依舊面無表情,伸手將被紀爭掀開的被窩,起身下床開始穿衣,期間看都沒看紀爭一眼。
紀爭從來沒有見過賀瑜方這個模樣,心中不知怎麼一慌,想也不想的一步趕上前去,一臉無措的看著賀瑜方,結結巴巴的試圖解釋:“大哥,我、我不是……”
賀瑜方看他一眼,拎起一件衣服扔了過來,冷冷道:“穿衣服。”
這聲音冷得都快凍成冰碴子了,渾然沒有往常的溫和,紀爭心知這回大哥是真生氣了,再不敢像平常一般同他玩笑,拿過衣衫利索地穿上。
賀瑜方已經坐在了房中唯一的凳子上,手中端著一盞昨晚的冷茶,也不說話,就那麼面無表情地看著站在他面前手足無措的少年。
紀爭低著頭,憋了半天好容易憋出來一句:“大哥,我、我錯了,你、你要打要罰,我都受著,別、別生氣了……”
賀瑜方哼了一聲,虎著一張臉:“你還知道自己錯了?!”
紀爭抬眼飛快的覷了他一眼,正對上賀瑜方隱含怒意的目光,不由縮了一下肩膀,老老實實道:“是弟弟做錯了,不該妄自行事,累大哥擔憂,都是弟弟的不是,大哥要打要罰都可以,弟弟絕無怨言。”
噔!
茶盞被頓在小几上發出好大一聲響,紀爭的心也跟著那茶盞往上跳了跳,心裡頭猶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落不在實處。
“責罰?!”賀瑜方的聲音驀地提高了不止一倍:“你不是翅膀都硬了敢一個人去救人了麼,還用得著我來責罰?!”
他說著冷笑一聲,滿含譏諷道:“再說了,我賀某人又不是你的親生兄長,在你眼裡算得了什麼,又憑什麼去管教責罰於你!”
紀爭猛地抬頭,神色驚惶,萬萬沒有料到向來待他親厚的賀瑜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的嘴唇哆嗦著,臉色青白,眼神滿是不敢置信:“大哥……”
話一出口賀瑜方就後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將那些話脫口而出,明明只是惱怒於紀爭竟然扔下他私自去救傅容的舉動,卻分毫不顧自身的安危,明明只是擔心少年妄自行動會遭遇到危險,但是在看到少年一臉犯錯的神情,卻毫不忸怩的說出任打任罰的話時,他心頭的怒火騰的一下就躥起老高,壓都壓不下去,舌頭彷彿不受自己控制般,那些傷人的話便就這麼脫口而出。
賀瑜方的臉龐微僵,眼底閃過一絲後悔,避開紀爭那驚惶與不可置信的目光,他沉默片刻,生硬地說了一句:“再有下次,你休想我會輕易饒了你。”
紀爭愣愣地看著他。
賀瑜方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聲響,頗有些惱怒地轉過頭來,正要開口,卻見少年的目光一抹巨大的驚喜慢慢漾開,然後他咧開了嘴,青白的臉色還沒有恢復過來,臉上已經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傻笑。
賀瑜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變得柔軟了起來。
紀爭傻笑了會,撓著後腦勺不好意思道:“大哥,我還以為,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賀瑜方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再有下次,你看我還要不要你。”
紀爭衝他嘿嘿直笑,卻是沒把賀瑜方這明顯是氣話的話放在心上。不過剛剛賀瑜方冷著臉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是真的被嚇著了。
他在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親近的人,不是離開了就是已經離世,到如今只剩得一個賀瑜方在他身邊,若是他已經視為親生大哥的賀瑜方也不要他了,他不敢想自己會是怎樣的悽惶無助。
在聽到賀瑜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彷彿是一道晴空霹靂在他耳邊炸響,腦子裡亂紛紛的,只有一個念頭尤為清晰——大哥不要他了。
這個念頭甫一出現就叫他心底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搬走了一樣,一時間空落落的,不過片刻就有細小綿密的疼痛蔓延開來,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臟,揪得他喘不過來氣,幾乎站不住腳。
然後大哥的聲音再度響起,這回卻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