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石縫高不過三尺,賀瑜方弓著腰爬上去,自衣衫內袋裡取出一個沉香木雕的小瓶,小心地將那區區不過十數的紫芝果摘下,納入小瓶中。
轉頭四顧,他不由覺得有些奇怪,鬼醫不是說此處有一大兩小三株紫芝果的麼,怎麼現在就見了這一株?
還沒等他再四下找找,忽聽遠處傳來一聲極為尖利的破空聲響,臉色陡然一變——糟了,只顧著採藥卻忘了時辰了!
金剛猱要回來了!
更糟糕的是他們現如今身在半崖上,上不著天下不接地,就是想躲都沒地方藏身!
此等危急時刻,賀瑜方來不及想那許多,猛地探出身體,衝著勃然色變的紀爭一揮手,簡短有力地吐出三個字:“過來,快!”
紀爭亦無暇細想,在賀瑜方說出這幾個字的同時猛地一蹬,身體已經離開了那棵瘦弱得可憐的歪脖子松樹,直朝這邊衝過來。
就在他衝過來的那一瞬間,賀瑜方也動了,卻是整個身子都躥出了狹窄的石縫,只餘一隻手吊在石縫邊沿,他的另一隻手則在紀爭撲到跟前的時候及時託了一把,一使勁就把紀爭推了進去。
紀爭猝不及防,在腦袋撞上石縫裡側的電光火石間霍然明白了對方在幹什麼!
紀爭又驚又怒,萬萬沒有想到賀瑜方會來這麼一出。
腦袋因為猝然的力道撞上了巖縫裡側一塊尖銳的凸起,一陣尖銳的疼痛遽然襲來,叫他忍不住悶哼一聲,下一刻他就覺得身後一暖,一個厚實而熟悉的胸膛貼上了他的後背,牢牢的將他護在懷裡。
“大哥!”
驚怒交集的情緒還來不及噴發出來,那一道醇厚而低沉的聲音在他耳後沉沉響起:“不怕,大哥在這裡。”
聽得這熟悉的聲音,紀爭陡然一個激靈,耳後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沿著脊柱直躥向腳底板,叫他心裡都忍不住起了一陣戰慄,身形頓時為之一僵。只是稍微一頓,他猛地掙扎了起來:“大哥,你,你放開我!”
這石縫統共也就這麼點大,就是把他塞進來已經很勉強了,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賀瑜方此時是個什麼情形——那定然是半個身子都懸空了,這麼危險的境況下,對方竟然還想著護著他!若是不幸叫那金剛猱發覺了,紀爭敢拿自己的項上人頭來打賭,賀瑜方定然會將所有的攻擊都擋在身後,用他的血肉之軀,生生造出來一個不是很安全卻是世上最為溫暖的庇護所。
——可是他要這樣的庇護有什麼用!
紀爭咬緊了牙關,身體止不住地發著抖,眼睛在賀瑜方看不見的地方霍然血紅一片。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
每當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已經有能力可以保護身邊的人時,都要讓他再經歷眼睜睜看著親近的人受傷甚至死去的慘事!
為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每次都是你們保護我?我也想用盡所有的一切來保護你們啊!我也想,做一個能夠保護別人,再也不拖後腿的人啊!
就這麼一個微小的願望,為什麼遲遲得不到實現?!為什麼他都已經可以保護自己了卻還是要別人拿自己的性命在保護他!
他真是,無比的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無比的唾棄自己的沒用!
巨大的憤怒將他淹沒,少年的牙齒咬的咯咯直響,掙扎的動作愈發猛烈。然後一隻手從他胸前摸索著往上移,來到他的頭頂,用熟悉的力道揉了一把,跟著是低沉的聲音:“乖,別動了,再動大哥就要掉下去了。”
聽著這帶著安撫意味的話語,紀爭的眼淚毫無預兆的湧了出來,在他臉上恣肆橫流。
手指死命摳著巖縫,紀爭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要將這厚重的岩石瞪出個洞來。身體簌簌發著抖,他拼命咬著嘴唇,直到嘴裡傳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猶不自知。
用了絕大力氣的手指陡然一空,指尖空蕩蕩的,似乎剛剛摸到的那尖銳的岩石是他的錯覺。
紀爭呆了一下。
然後猛然反應過來。
這下面是空的!這個裂縫不止明面上看到的這麼一丁點,它裡面還有更深的空間!
突如其來的狂喜幾乎要將紀爭沒頂,他想也不想的,真氣立時被提起來,聚於雙掌之上,然後他猛地一掌擊在巖壁上。
嘩啦啦。
紀爭發誓這是他這一輩子聽過的最美妙的聲音之一。
塵土紛紛揚揚飄了上來,瀰漫了本就不大的石縫,紀爭一時不妨吸了一口灰塵,嗆咳了一聲,趕緊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