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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沉壁坊的伶人們在皇宮內譜曲練舞的場地,亭臺水榭,無人打擾,愜意的很。只是,堇楓嘲諷的想著,後宮女眷眾妃嬪們羨慕的住所,此時讓沉壁坊的人入住,不知對於自己和花杞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沉壁亭內,几案上的紅箋小字惹了堇楓的眼。

「我去見聖上,幫我挑首曲子,是我今兒個根據詩詞新譜的。」

眼神略微掃過這些曲名,提起筆,堇楓毫不猶疑的圈住了第一曲《南朝民歌·涉江採芙蓉》,雖然堇楓盡力忽略了開頭的第一句話:去見聖上。

“涉江採芙蓉,蘭澤多芳草。

採之慾遺誰,所思在遠道。

環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堇楓唸的口齒噙香,漸漸的,淺吟輕唱,餘音繞樑。等待花杞的時間是漫長的,堇楓執筆,隨手拿了個白色面具在上面描摹勾勒,求的只是打發時間。雖說是二坊主,沉壁坊事無鉅細,花杞都安排的極為妥帖。因此堇楓寧願在亭內做個富貴閒人,寫詩作畫,歌兮舞兮。但是除了這些堇楓又能夠做什麼?他不過是伶人,皇家御用,技藝卓絕,紅透長安的伶人。縱使有花杞在身邊,像親哥哥一樣護著,可他對於堇楓來說就是一團清冷的白霧,始終猜不透他的心思。不過自小至大,誰的心思堇楓又真正的瞭解呢?堇楓這樣想著,忍不住哈哈地笑,眼睛不再清澈,迷濛一片,像是冬日裡冰凍的湖泊。

獨自坐在亭內,古箏悠悠地響,音律流暢卻能夠嗅得出冷氣,猶如遲暮的美人對鏡自照,看似柔若無骨的手緊緊抓住檀木梳,緩慢而順暢的梳理自己三千丈的如瀑青絲。

白淨的手壓在琴絃上,音瞬間脆生生的斷裂在空氣裡,讓人不舒服。

“這曲子被你彈的竟是如此落寞。”花杞把手收回。

“不是哥哥讓我選曲子麼?‘採之慾遺誰,所思在遠道;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我不是把哀怨之情演繹到極致?哥哥該讚我才對。”堇楓依舊在笑。只是看見花杞烏髮上高貴的純銀髮冠,那嶄新的髮式,笑容忽然很僵硬。從小到大,一直是堇楓為花杞梳頭,就算是花杞親自梳,也始終是相同的髮式,簡單的一根羊脂玉簪子就可。那麼今日,是誰為花杞梳的滿頭青絲?堇楓怕知道答案。

“既然如此,那這曲子不必奏給皇上聽了。怕是皇上聽了更加憂悶。”坐在堇楓身邊,花杞蹙了蹙眉。

原來是給皇上準備的。堇楓拾起了筆。

“那就是這曲《千秋樂》吧,就交給念奴去唱。”堇楓用筆利落地劃去了《涉江》。

“二坊主的架子越發的大了,連和我一起登臺都不願了嗎 ?”

堇楓不答。沉默是此刻最好的掩飾。

“你畫的?芙蓉花很傳神。”見堇楓沉默,花杞拾起了堇楓身邊的白色面具。面具的唇邊暈染了一朵青藍色的芙蓉花,原本素淨的面具頓時有一種清冷的美感。

“戴上這面具唱一曲《涉江》,真是姿態優雅,高貴的不可方物。”花杞把面具舉起,遮住堇楓精緻的臉。

砰——!面具被堇楓用手打翻。

是了,堇楓想著,花杞只是在乎皇上的。他甚至忘了他是沉壁坊的正主!武惠妃既然死了,李林甫就失去了一道重要的眼線,「僭伺帝意,玩弄權術」這類事情,就需要沉壁坊的人來做了。而花杞與皇上整日沉迷聲色,不顧後患,宮內醜聞迭起,花杞也從不避諱,這隻會讓李林甫感到沉壁坊是個無用甚至有害的棋子,勢必除之而後快。然而,堇楓說不出口,在那一個衝動的瞬間,堇楓覺悟,這些一針見血的道理花杞怎麼會不知道?看來花杞既然敢這麼做,就毫不顧忌這些話了。同樣,自己的真實目的,也不是這些話可以解釋的。真是欲說還休。

堇楓抓起花杞的手腕,花杞大拇指上的玉龍頭閃爍著玉器低調而震撼的光澤。那是沉壁坊最高權力的象徵。

“我憎惡這華麗的牢籠,既然你不願受制於李林甫,不願做違心的事。那我們為何要呆在這裡?我們逃離不好麼?玉扇杏花躑躅江南,擁爐賞雪泛舟湖上,你敢說你不愛這種生活?”

“堇楓,有些事情是命裡註定的,逃也逃不掉,我從不準備逃。”花杞悠悠然。

“你在玩火,花杞。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你願意做皇帝的禁臠,被男人玩弄,我不願意!”堇楓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眼淚瞬時間填充滿斷裂死寂的空氣的裂縫中。

花杞驚愕的看著堇楓。因為堇楓第一次毫無顧忌的喊出了花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