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素覺察到身下的人有動彈的趨勢,慶幸自己事先把人四肢綁在床腳了,否則他掙扎一番,自己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事發突然,兒臣沒有準備止疼藥,您還是忍忍吧。”燒刀子酒越過外皮直接碰到細嫩的內肉,該是怎樣一番疼痛?
蒼天素低頭平復著嘴角的笑痕,口中道:“幸好沒有割破腸子,只要把肚子上的傷口縫合就好了。”
蒼景帝本來已經沒有血色的臉更白了一分,睜大眼瞪著他,疼得滿頭大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然會疼。蒼天素細細打量一番他此時的狼狽情況,為了防止感染,挖箭頭用的刀子是在火上烤過的,一貼到肉就“吱吱”作響,現在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燒焦味。
最為一個正常男人,蒼天素沒有隨身攜帶繡花針的癖好,縫合傷口時也只能用切割成小條狀的薄刀片代替,再怎麼薄,都比正常的針要粗一圈。
就算被綁得牢牢的,他下針的時候,蒼景瀾的身體整個都在劇烈痙攣。
蒼天素第一次搞這種玩意,以前也只聽李宓提到過“外科手術”的事情,在軍營中生活幾年,閒來無事時倒是研究過一段時間,能不能成功還很難說。
這種手術其實很有講究,不是隻把皮縫在一起就可以了,還要考慮到內肉,否則痊癒要很多時間。幾針下去,蒼天素滿頭大汗地直起腰來,將濡溼的手掌在衣服上磨蹭著,試圖抹除上面的溼冷。
他把搗爛的雷公藤敷在傷口上,將下襬撕成手帕寬窄的長條,浸泡在烈酒中,想著等一刻鐘後把雷公藤取下來後再給景帝包紮。
這人活不活下來還是兩說,幸好這裡就兩人,如果當真嚥了氣,丟到那堆屍體中一把火燒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他目前做的只是基本的外部消炎措施,沒有李宓口中手術必不可缺的“抗生素”,很大程度要依靠蒼景瀾自己的免疫和抵抗力。
蒼天素盯著已經昏厥過去的人,一臉漠然走到角落裡席地而坐,譏諷地牽動嘴角,一時竟然分不清楚自己是更希望他活下來,還是更希望他從此一睡不醒。
蒼景瀾還是太子需要積累軍功的時候,曾經隨軍出征,打過幾場小規模勝仗,但是從來都是遠遠躲在大軍後方,還不曾受過這麼嚴重的傷。
就像蒼天素,寧願費幾倍的力氣拐彎抹角讓十幾個將領接受自己,也不願意加入戰場,把自己暴露在無眼的刀劍下。
天大的軍功都比不上他們自己的小命來得重要,一切都可徐徐圖之,活著是所有陰謀詭計骯髒交易的首要前提。
蒼天素看著蒼景瀾在掙扎間被磨得血肉模糊的四肢,和咬破皮的下嘴唇,腦海中豪無預兆地想起李仁鏘那句咬牙切齒的“你真不愧是他的兒子”,一時怔然。
兩個時辰後,蒼景瀾終究還是醒了過來。剛睜開眼時,他神色間還透著些許茫然,一瞬間後,外露的情緒已經盡皆褪去。
蒼景帝抖了抖已經鬆綁的四肢,緩緩轉頭看向正冷眼注視著這個方向的蒼天素,汗水黏在眼皮上,視線中只是模糊的一團,影影綽綽,看不真切:“朕還活著?”聲音暗啞,噪咂難聽。
蒼天素有些失望,是不是每個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人醒來都是這句?他還以為眼前這個男人多少能夠有點創意。
蒼景帝撿回來一條命,自覺應該吃點好的慶祝一下,補充營養,加上他平日養尊處優,在衣食住行上極其講究,在吃上更是格外挑剔。這幾天,對於飲食上,抱了極大的期望。
在這種心態下,連續三十頓飯看到端到眼前的一成不變的米湯後,萬萬人之上過了十幾年皇帝生活的蒼景瀾終於再次發火了。
有沒有搞錯啊,景帝覺得萬分委屈,平白流了這麼多血,身體虛弱得要死,不給大補也就算了,吃了這麼多頓飯,你小子居然連個米粒都不肯讓朕看到。
每頓都是兩碗米湯,不到一個時辰就消化乾淨了。消化乾淨了不是最可怕的,他的肚皮還不能做到只進不出,蒼天素面無表情維持著一個時辰兩次的把尿工作。
對於蒼景帝來說,人生最大的恥辱,也不過與此。蒼景帝婉轉地抗議過很多次,也曾經絕食罷工過。
誰知蒼天素壓根不吃他這一套。他肯老老實實地喝湯,蒼天素就一勺勺地喂;他耍性子不肯喝,蒼天素就一碗碗地灌。
第二十六次被人粗暴地卸掉下顎撐開嗓子的蒼景瀾在心中淚流滿面,終於接受了殘酷的事實——對付一個只能躺在床上停屍,毫無還手之力的可憐人,他的大兒子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