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盛康就想,他不過就是個過了氣的貴族。想到天也慌了地也老了,就是沒想到這一茬上。
宮士誠在利用他?盛康簡直不能相信這個現實。
宮士誠也不急著辯解,咬咬牙道:“盛康,在拔樂關時,你說不會濫殺無辜。我也想過,我也覺得不忍心。兩國交戰,屍骨成堆,我不想看到。”
盛康臉上陰晴不定,不答話。
“我後悔了,遇到你就後悔了。”
盛康的心,這輩子都不曾這麼疼過。不是因為他被利用,被背叛,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疼的得周身戰慄,牙根咬得生硬,還是抵擋不了的那種疼。
或許是失望罷。他以為他的故事已經完結了,到了這裡可以畫上圓滿的句號。功成名就,大權在握,天下都在他麾下,生死都捏在他手裡。帝王的權利,他都玩弄於鼓掌之間。甚至情感都找到了寄託的地方。給宮士誠一個名號,從此便白頭到老了。
他想的太完美,所以現在,失望也太大。
感情,他畢竟還是奢望了。
盛康極緩慢的揮揮手,彷彿周身都沒了力氣,“你回去罷,我再想想。”
宮士誠站起身來,欲言又止。看著盛康灰白的臉色,終於還是退了出去。
他想著,說明白了也好,自此也不用藏著掖著,大家心裡都有底。
盛康想必是有潔癖的,不管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他容忍不了瑕疵,容忍不了一點點的背叛,哪怕是想一想。
小順子探頭探腦進來,問道:“皇上,皇后娘娘要出宮回孃家,神圖門的侍衛……”
盛康直愣愣回頭,不知覺已坐了一上午,腰背痠疼。聽小順子這一說,不耐煩道:“且讓她去。”
小順子去傳話,回來道:“時候不早了,可是傳午膳?”說著給盛康手邊換了一盞熱茶。
午後陽光明媚,案上的茶熱氣嫋嫋。盛康不答話,只愣著看了半晌,臉色灰暗,眉頭緊鎖。
小順子看盛康這樣,嚇了一跳,“皇上,您沒事吧?”
盛康牙根緊咬,張口尚未答話,一口血已吐出來。龍袍在身,濺了紅紅黃黃的一片。
小順子一瞪眼,大呼道:“皇上!快傳御醫……”
鼎元宮外太監手忙腳亂狂奔去太醫院。
太醫院三朝元老御醫提著藥箱,撂下吃了一半的米飯,嘴角還沾著飯粒就跑來。哆哆嗦嗦給臉色鐵青心事重重的盛康把了脈,這才鬆了口氣。用衣袖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道:“聖上想必是悲念過重,一時心氣不順,這才吐了血。皇上節哀,莫要再掛心先皇了。”
試探的看向盛康,盛康臉色依舊是不好看,御醫的話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御醫見盛康沒什麼表情,估摸自己是說對了。這才顫巍巍開了方子,去煎藥。
折騰了這半日,水也沒喝幾口。盛康真的是累了。仰在臥榻上,想起很多過去的事。
第一次見宮士誠,見他騎馬射箭,見他油腔滑調。拔樂關的風吹日曬,在胡柴帳裡見到宮士誠時的那種欣喜。
不過一年。那個人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如影隨形,栓到了自己的命裡了?
不對,他是祁國人!
瞬時,烽火連天,哀嚎遍野,短兵相接,戰事連綿。
盛康猛的睜開眼,一身溼噠噠的冷汗。
鼎元宮已經掌了燈,宮女太監都去外間,不敢打擾。自己不知覺的竟睡到了半夜。
盛康起身,摸摸身上溼了一半的單衣,剛要張口喚小順子來。簾後人影一閃,宮士誠走了過來。
宮士誠臉色也不好,一身灰色衣衫在腰間被布帶紮起,肩膀寬闊,長手長腳。
盛康盯著宮士誠深邃無邊的眼睛愣了一瞬,隨即垂了眼,冷冷道:“你怎樣進來的?”
此時的盛康還坐在榻上,一身單衣軟塌塌貼在身上,剛好露出白皙頸下的兩道精緻鎖骨,白玉一般溫潤。一頭黑髮被玉冠束起,額前落下的蓋住了一側眉角,黑黑白白,美得驚人。
宮士誠走到塌邊,單膝跪下來,略仰著頭看向盛康,“我聽說……過來看看。”手指摸到盛康的,不住摩挲,像是在表達什麼。
盛康抬眼,看向宮士誠,眉頭輕皺,隨即鬆開。最近這個皺眉的表情時常出現,他似乎覺得自己已不能像從前一樣掌控局面,心裡極為不自然。
宮士誠見盛康不說話,想了一下,道:“你若覺得我已不值得你信任,我便走。你沒必要……這般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