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不應。闖門,不妥。問附近巡邏的兵丁,只說丁大夫不久前回來了,關上門再沒出來。
身邊的親兵頗為憤慨:“大帥,讓我翻牆進去,把他綁出來!”
子文失笑:“小孩子不懂事,這是求人的時候,怎能無禮?”
“大帥有甚麼事情能求到他頭上,不過一個小郎中罷了。”小親兵忿忿不平,“大帥是甚麼身份,站在這冷風地裡求見,他連個屁都不放,便是皇上也不曾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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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慢待過大帥!”
子文騰出一隻手,在那小親兵頭上重重一拍:“去找你劉爺爺問為甚麼,別在我面前囉嗦。”
那小親兵年紀小,但身手特別靈活,人小身輕,跑起來尤其快,口又緊,不叫說的,打死也不
說,子文平日裡命他往來傳信,一向是極得力的,因此對他頗為寵愛,此番倒是頭一遭趕他去見劉豐,他一雙還帶著孩子氣的眼中便滿帶上了迷茫。
通西北軍,哪個不知劉豐劉總管鐵面無私,到他手底下,總討不了好,那小親兵眨巴眨巴眼睛,再也不敢吭聲。
子文轉身,鍥而不捨地敲門,越敲越有節奏,頗有在這破板門上敲出一曲《鳳還巢》的架勢。敲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之後,門終於開了,丁一披著衫子,散著頭髮,端著一盞油燈,忍無可忍地站在門前喝問:“你沒完沒了地敲門,究竟要做甚麼?”
子文微笑道:“打攪先生休息,是嘉的不是。嘉此來,一是奉還先生落下的刀子,二來是為求醫。”
“求醫?”
“是。”子文笑得眉眼彎彎,“最近氣候乾冷,嘉總覺心浮氣躁,夜晚難以安眠,平日裡還容易發脾氣,敢請先生看看,這是甚麼怪病?”
丁一將油燈高高舉起,燈光照在子文臉上,晃得他睜不開眼。過片刻,燈光移開,丁一板著的臉重新出現在視野中:“進來,我與你把把脈。”
子文示意親兵們在外守候,便抬腳進了門。
破廟中陳設非常簡單,地上三個破蒲團連在一處,上頭鋪了條毯子,一個小小的青布包裹放在供桌一角,其餘盡數空空蕩蕩。
丁一將油燈放在地上,掀開毯子,抓出個蒲團丟在子文腳下:“坐。”
子文老老實實坐在蒲團上,將彎刀放在兩人中間,笑道:“先生看著文秀,這把刀子倒是飲血無數的模樣,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丁一不知從哪裡摸來塊頭巾,三下兩下將頭髮綰起,將衫子繫好,湊到子文面前盤膝坐下,捉過他一隻手凝神把脈,只說了一句:“切脈時不要講話。”
子文倒也聽話,便當真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只盯著丁一仔細地看,從頭看到腳,一點小細節也不放過。丁一的手很瘦,五指修長,指尖微微有些皸裂,輕輕搭在腕脈上,略有些粗糙,卻非常溫暖。他的額頭光滑飽滿,沒有皺紋,頭髮烏黑,匆忙間束髮,便有一縷垂在耳畔,左側的耳廓微紅,想是在睡覺時被壓住了。他的神情極為專注,眼睫低垂,在臉上灑下一小片陰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那道長長的傷疤也變得不那麼刺眼。
鬢角、頸項、眼窩,都找不到一絲易容的痕跡。
可是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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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吾習慣左側臥,丁一方才也是左側臥?
為甚麼,丁一綰髮的動作,與阿吾那般相似?
為甚麼,丁一的手,與阿吾的手,一樣大小,一般纖瘦?
他想得出神,冷不防聽到丁一問了一聲:“施帥身上有傷?”
“是。”子文一怔,“幾年前在西平府,被一塊崩裂的石頭打在肩頭上,引動舊傷,這些年一直時好時壞,遇到陰天就痛得不行。”
“你體質偏寒,冬天受傷,之後又不曾好生調理,寒氣入骨,天長日久積攢下來,不痛才怪。你說心浮氣躁,失眠易怒,我倒診不出甚麼,大約是戰事未平,施帥心中事情太多,因此難以靜心罷。不妨試試將各樣瑣事列個清單,照單做事,如此看來一目瞭然,心中便不會亂。不過用兵之道千變萬化,這法子在軍事上只怕難有甚麼效果,還要藥物輔助。這樣,我與你開個方子,你按方用藥,過七天再來複診,看看藥效如何。”
他說著,起身拿起油燈,踢踢踏踏走去供桌前,開啟包裹摸出紙筆,便寫起方子來。
子文也起身湊過去,假意看他在寫甚麼,實則凝神看丁一耳後有無可疑痕跡,看了半晌,一無所獲,丁一卻慍道:“怕我下毒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