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庭緊隨其後,一出馬車,他首先看到的是一條山路,蜿蜒而上,道路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讓蘭庭想起了在餘州那會。雨越下越急,打在他的臉上,模糊了視線。
“蘭護衛,馬車上不去,還得勞您自己走上去,雨天路滑,您當心。”
“趙武,你在這裡等著。”
趙武一聽急了,在這兒等著?等著抬您的屍首嗎?
“三殿下!”
“也罷,你跟著也好,叢威,前頭帶路。”
一個黑臉護衛應了聲是,挑著燈籠走在前頭,蘭庭每一步都邁得格外艱難,他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到的那個地方。
那個名叫叢威的黑臉護衛領著蘭庭來到了一個破舊的木屋前面,木門被風一吹,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窗戶上糊的窗戶紙早已破舊不堪。蘭庭不敢置信地看了眼煙柳,煙柳卻對他笑了笑,示意讓他進去。
這麼個小破屋裡居然還有一張床,雖然這床也是破舊的,上面還堆滿了灰塵,地上堆積著零零散散的幾捆柴火,早已被雨水打溼,屋子的角落放了一口破了個大洞的水缸,叢威踢開堆得七零八落的柴火,搬開幾塊石板,一個暗道出現在蘭庭的眼前。
“曹翰就在這下面。”
一進地道,蘭庭就感覺到了一陣潮溼和悶熱,到處都充斥著發黴的氣息。越往裡面走,他就越覺得不安,甚至不敢再繼續向前。
“就快到了,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越往裡面走,味道越來越難聞,黴味裡面夾雜著腐臭,而且越往前臭味越明顯。陰暗的暗道裡雖然有火把,蘭庭卻仍舊看不清前頭的路。
越來越亮了,一路上還有幾個衛兵站在一旁,那股腐臭的味道也越來越濃,蘭庭的步子也越來越沉重。
“殿下,蘭護衛,前面就是了。”
蘭庭最終還是在拐角處停了下來,見眾人的視線全都停留在他的身上,他才深吸一口氣,上前邁了一步,這一步便是邁進了地獄。
一個血人被鐵鏈捆住了手腳,渾身上下全是血汙,破舊的衣服和爛了的皮肉生在了一起,四個鐵環深深把那人的四肢緊緊的固定在架子上,腳踝處可以看見森然的白骨,周遭汙穢不堪,散發著陣陣惡臭,那人披頭散髮地低著頭,頭髮也黏成了一片。
“這是……這……”蘭庭只覺喉頭髮緊,一瞬間連話都不會說了,腦子裡一片空白,手腳都是冰涼的。
“這就是曹翰,跟那個時侯一模一樣的情境,只不過在那時,被困在那裡的人……是我。”
“……”蘭庭張了張嘴,但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就是你要見的人,我已經讓你見到了。”
“殿下?”
曹翰顯然沒有聽到,仍舊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他可還活著?”
“回三殿下,用了藥了,死不了。”
當初曹翰就是這麼做的,先把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再請人給醫治,只要人沒死,怎樣都行。
“小蘭兒,我不過是把當初曹翰對我的所作所為盡數還給了他而已,我還沒把他丟到青樓裡去。”
“殿下。”
蘭庭終於能挪動了步子,他顫抖著手扒開曹翰的頭髮,發現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傷痕,只是沾了些血汙。真的是殿下,不是煙柳隨便找來什麼人糊弄他的。
聽見有人喚他,曹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只是眼皮被血塊糊住,看不清來人,他感覺到有人輕輕擦拭去了他臉上的血汙,刺眼的火光讓他又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才看清是誰。
“小五。”
聽不見聲音,只看到曹翰做了這麼一個口型,嘴角帶著笑意。
蘭庭哽咽著聲音,“殿下。”
“你終於來了。”
曹翰的聲音沙啞極了,蘭庭只能斷斷續續地聽清幾個字,但曹翰想說什麼,他都知道。
“殿下。”蘭庭壓低聲音,緩緩湊到曹翰的耳邊,“娘娘為您誕下了一位小世子,名喚長生。”
曹翰終於扯開嘴角笑了,雖然那笑看起來極其可怖。
“曹啟,他搶了我的,我的兒子終將會奪回來。”曹翰終於能夠發出聲音,“小五,你要幫他,我的兒子,曹復。”
說完這幾句話,已經用盡了曹翰全身的力氣,他仍舊笑著,笑得心滿意足。
“小五,我最後求你件事。”
“殿下請講。”
“求求你,殺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