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鈞在灑洗衣粉搓衣服領子,風扇嗡嗡嗡地轉,天氣悶熱而粘稠,既不像家裡有空調,又不像老家的漫天星星與夏夜。沒有譚睿康輕輕搖的扇子,也沒有被子可抱——為了涼快,遙遠不得不蓋一張薄薄的被單,很不習慣,沒有被空調被子壓著的安全感。
熄燈後,於海航還在和張鈞聊天,說各自的戀愛史,張鈞打算在大學裡再找個女朋友。
遙遠爬上硬邦邦的床,鼻子裡嗅到電蚊香液的香氣。
王燁笑道:“還好趙遙遠買了蚊香,不然這幾天沒蚊帳還不知道怎麼過。”
遙遠笑道:“不客氣。”
他躺在上鋪,床很狹小,手腳都攤不開,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那一刻,他很想家。
他側過身,用被窩擋著光,給譚睿康發簡訊:【哥,我想你了。】
譚睿康:【小遠,我也想你了,沒有你在身邊很不習慣。】
那一刻遙遠睡意全消,彷彿某種含蓄的表白得了回應,心底既甜蜜又惆悵。
譚睿康:【睡吧,別太晚。晚安。】
遙遠:【晚安。】
遙遠很熱,他在床上翻來翻去,於海航還在和張鈞聊天,吵死人。遙遠想讓他們別聊了,有什麼好說的啊,女朋友這個話題怎麼聊起來沒完沒了的。
但他又不敢說“你們別聊天了我想睡覺”,畢竟這個宿舍裡的人要住在一起四年的,他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也怕第一天來就得罪人。
而眼鏡小呆摘了眼鏡,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被子裹得跟個蟲似的也不怕熱。
每次於海航和張鈞靜了下來,遙遠便鬆了口氣,心想終於可以睡覺了,然而不到幾秒後,張鈞開口說:“杭州的女孩漂亮……”
於是兩人又聊了起來。
蒼天啊!遙遠被吵得想罵人,痛苦無比。他下床上了幾次洗手間後,外面一片安靜,已經是兩點的深夜,兩個話嘮終於不聊了。
遙遠筋疲力盡地躺上床,昏昏沉沉要睡著的時候,於海航開始打呼嚕。
遙遠一個激靈登時被吵醒了。
遙遠:“……”
遙遠近乎狂躁地翻了個身,趴在草蓆上根本睡不著,腦子裡胡思亂想,據說過幾天開始的軍訓更苦更累……
他有點不想活了。
夜四點多,遙遠終於扛不住,沉沉睡去,結束了他離開譚睿康後集體生活的第一天。
翌日七點,兩個系的班長過來敲門,挨個通知,八點去開會,輔導員有話說。
遙遠快瘋了,這才睡了兩個半小時啊!!!還讓不讓人活啊啊啊!!!!!!
Chapter 28
輔導員在一間熱得要死的大教室裡開會,夏天上午驕陽如火,外面的蟬炸炸炸地叫,遙遠也快要炸了。
他在宿舍裡喊了幾次於海航喊不起來,只得一臉苦大仇深地先來。簽完到走到角落裡自己班級的位置坐下,想趴著繼續睡。整個學院的這一屆有四個系,八個班,大教室裡坐滿了人,沒什麼人注意到他。
遙遠挑了個小角落,這裡都是他們班上的人,掏出手機給譚睿康發了條簡訊,說自己起床了。前面有一小群女孩在聊天,時不時回頭看他,遙遠抬頭看了她們一眼,那群女孩子開始鬨笑。
遙遠心情很不好,心想神經病,煩死人。
“你臉上全是睡出來的印子。”旁邊一個男生說。
“沒辦法,太熱了。”遙遠說。
“哪兒的人,不像北方人啊。”那男生傳給他一張表道。
遙遠接過表格開始填,他很不喜歡填表,入學以後已經填過無數次表了,沒完沒了地填表,每次都要在表上的父母情況裡,母親一欄空著,就覺得心裡不舒服。
他注意到那男生的表格上有名字——遊澤洋。民族是土家族。
“你的名字都是第二聲?”遙遠給他看自己的姓名。
遊澤洋說:“你是哪兒的人?我是湖南人,我們那地方土話裡念起來還挺好聽的,普通話念就不成了,怪怪的。”
遙遠道:“呀,我也是湖南的!”
遊澤洋馬上道:“老鄉老鄉,握個手。”
遙遠和他握手,兩人就認識了,遙遠想了想,說:“其實我爸是遼寧人,我媽是湖南人。”
遊澤洋善解人意地說:“也是半個老鄉了。”
遙遠馬上在心裡給他定義為此人不錯,終於認識一個能說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