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君笑笑,而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朝廚房喊:“琪琪,來,見見我弟。”
這名字挺耳熟,喊得我一陣心悸,而當女主角終於圍著圍裙出來的時候,我立刻後悔今天答應回家吃飯這個不成熟的決定。
孟琪琪顯然也沒什麼心理準備,挺尷尬地看著我,半天送出三個大字:“你,你好。”
我點頭,說你就是我準嫂子?她遲疑片刻,望著賈君。
賈君老江湖,不會瞧不出這裡面有隱情,回望著孟琪琪:“你倆認識?”
我倆幾乎同時是回答的。
我:不認識。
孟琪琪:認識。
很明顯我比她多出一個位元組,因此恰到好處地形成了一個小混響,二重奏。
賈君皺眉:“琪琪?”
孟琪琪演員出身,立刻配戲:“賈臣律師在我們節目做嘉賓主持,見過面,但他可能不認識我。”
賈君:就你最近參加的那個相親節目?
我點頭,恍然大悟:難怪嫂子看起來挺眼熟,是我眼拙,等會兒罰酒。
我爸一聲不吭,這會兒突然開口:“過來坐!”
老爺子這幾年憋在家裡,有心殺敵,但處處是敵的場面導致他無敵可殺,整天悶在一百平米大的地方發脾氣。他這純粹是天生欠的,沒人逼他。最近他的脾氣愈來愈差,說句話滿屋子火藥味,一張嘴趕上一門加農炮。
孟琪琪嗅出這裡將有異動,賣了個乖,說我回廚房幫阿姨打下手啦。
果不其然,老頭子陰著張臉,先是劈頭蓋臉罵了我一通,什麼心術不正,盡打灰色官司,對維護司法公正毫無貢獻云云,賈君有點幸災樂禍,正憋著笑呢老頭立刻轉火,反過來又把他批得體無完膚:軍火販子,吃著軍餉還幹投機倒把的勾當,活活糟蹋納稅人的錢……總之兩邊打平,一樣的難聽。
老爺子血壓有點高,我跟賈君都不太敢招惹他,一般都是由他去說,由他去罵,任他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此乃定力也。
老頭子興致上來,一直罵到飯菜上桌,都不帶喝口水,喘口氣的,不過孟琪琪一出現,老頭子倒安穩了,大概也是高興才把持不住,一來麼這大兒子終於落葉歸根了,二來抱孫子總歸有希望了。
吃飯的時候,老爺子故意繞著圈子想問出孟琪琪的生辰八字家庭背景,我媽在桌子底下蹬他,孟琪琪倒挺大方,說自己今年二十六,平面模特,有時候也演話劇,算半個演員。老頭子心裡估計不太待見,面子上沒怎麼表露,說演員也挺好,就是辛苦了點,作息會不規律。
飯吃的問題不大,賈君跟我從小自立,很少讓他們拿主意,這事如果他心裡成了,老頭也沒什麼表決權,不如隨了他去,而且跟軍人結婚是沒法離的,這筆生意,從法律角度看,賈君賠不了。
我媽倒是對準媳婦挺滿意,大概得益於女人之間莫名的第六感。
吃完飯,又聊了些無聊的話題,九點多的時候孟琪琪要走,我其實想捎她一程,但賈君在場,還是不要做出多餘動作,以免增加仇恨。
這時我爸果斷表現出他不開竅的一面,他指著我說:賈臣你不是帶車的嗎?你送琪琪回去吧。
我看了一眼賈君,猶豫道:不太好吧,哥還是你打個車送她。
賈君十分詭異,竟提出三人行這麼不厚道的方案,我爸當場變臉:什麼意思?你晚上還不住家裡?房間你媽都給你收拾乾淨了!
賈君沒辦法:我們一起送她,再讓賈臣跟我一起回來,行不行?
我心裡罵他多事,你愛住哪住哪,拖我下水乾什麼?這個家我已經有十年沒住過了,主要是受不了我爸詭異的作息——清晨五點,必定拖我起來打太極拳,打了足足有五六年,他老人家是這麼解釋的:打太極磨性子,你太浮躁,要用一顆平常心看世界。
很多年後的今天,我雖已成功進化到冷眼觀世的階段,但卻並非拜太極拳所致,而是這世間紅塵磨礪交融,鑄就我一顆鋼鐵心臟。
我突然想到一個折中的好辦法,我說哥,你還沒去我家看過吧?要不今天住我那兒,週末再回來住?
老爺子心裡默默合計,大概覺得週末有兩天,比較划算,板著張臉算是答應了這筆買賣。
送了孟琪琪到家,我哥坐到前排,大概是覺得和我捱得近些好交流——這些年,我們幾乎沒有過什麼交流,不,何止這些年,我們一直就沒什麼交流。
我發動了車,轉上內環,賈君一張臉很是陰鬱,他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