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唱片公司是這樣許諾你的嗎?”白哲問。
“他們怎樣許諾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一次看到了機會。”羅品方深吸一口氣,“白哲,你應該知道,我的夢想就是美國。咱們一遍遍迴圈的歌,咱們為之吶喊的巨星,大部分都來自那裡,那是全球音樂人都向往的天堂!十年前我很懵懂,白白錯過了許多機會,現在機會又一次來了,我必須抓住它!”
“我不是不支援你去美國,可是能不能先把比賽完成?你現在人氣很高,中途退賽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白哲勸道。
“白哲,你怎麼了?以前的你根本不會說這種洩氣的話!”羅品方不知哪來一股怒氣,說著說著竟然直起身子怒視白哲,“以前的你會無條件支援我實現我的夢想!”
“夢想很重要,責任也很重要,你現在走太不負責任了!”白哲強迫自己心平氣和跟他商量,“frank,節目組的每一個工作人員都為你付出了很多,你好歹等到比賽結束再走。是唱片公司不同意嗎?沒關係,我可以幫你跟他們談。”
“沒這個必要!”白哲剛說完,羅品方就斷然拒絕了他,速度快得完全沒有經過考慮。他急促地呼吸起來,顯然白哲的話讓他坐立不安,他像是想發火,卻色厲內荏,根本無法發出這股火。
“我已經跟那家唱片公司談妥了,就算你跟他們見面,結局也不會有絲毫改變。”隨著開口講話,他漸漸把自己的呼吸調整正常,不知怎麼擺放的雙手也漸漸鎮定下來,“白哲,你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我不想為這種事跟你吵。別再管我了,好嗎?別再攔著我,讓我走吧。”
他艱難地笑笑,起身,手指微微抽搐著,跟白哲做了個告別的手勢。
然後他轉過身,腳步踉蹌了一下,朝來處走去。
白哲靜靜看著frank的背影,那背影佝僂而畏縮,不像一個對未來充滿希望的人,反倒充滿了絕望。
frank自回國後一直意氣風發,他躊躇滿志地計劃著要補上自己丟掉的這十年時間。他想發新專輯,開個人演唱會,想把自己的歌唱到每一個有樂迷存在的地方去。或許十年前,二十歲的frank的夢想是做超級巨星,衣錦還鄉,可現在,對三十歲的frank而言,踏實歌唱才是他的夢想。
白哲突然站了起來。
“frank,你在騙我吧?”白哲叫住他,“真的有那家唱片公司嗎?他們真的會為你出唱片嗎?你要走,真的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嗎?”
羅品方頓住腳,沒有回頭,直直地站在原地。
“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白哲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經濟上出了問題,還是……”
“都沒有。”羅品方回過頭,一字一頓,“我說了,別、再、管、我!”
“我不可能不管你,如你所言,我們是最好的朋友。”白哲向他走近兩步,“如果你經濟上出了什麼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我也可以想辦法幫你擺平。就算你不想比賽也沒關係,可你不能一走了之……”
白哲合了閤眼睛,沉聲道:“你不想唱歌了嗎?”
我唱不了了。
羅品方在心底絕望地回應。
白哲,我想,可是我唱不了了。
“白哲,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羅品方仰頭,發出一連串冷笑,“我最討厭的,就是你跟我不一樣。”
“明明咱們倆差不多時間出道,可你永遠都壓在我頭上。你永遠比我拿到更多資源,受到更多力捧——出專輯,我要在封面寫明是你的御用詞作才有人買;辦簽唱會,必須邀請你做嘉賓才能吸引到更多歌迷;就連我去商演,人家都惦記著能不能託我的關係,把你一起請來。白哲,我當年為什麼會離開?因為我被你壓得一口氣都喘不過來!”
羅品方咬牙切齒,彷彿這些年來,隱藏在友情之下的妒忌與憎惡已經再也無法掩飾:“白哲,你知道嗎,你這個人,你往那裡一站,就等於在告訴所有人,你跟他們不一樣。當我們苦苦為生計掙扎的時候,你作為白家的唯一的嫡子,含著金湯匙出生;當我們徹夜寫歌,厚著臉皮往唱片公司寄demo希望被賞識的時候,你隨隨便便寫一段旋律,就會登上金曲榜首。白哲,你太有天賦了,我們這些普通人不管多努力,只要站在你身邊,就永無出頭之日,除非……離開你。”
白哲的眼睛裡忽然迸發出一絲極為痛苦的表情。
羅品方顧不得深究這表情的含義,或許是自己戳到了白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