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抓耳撓腮,頭一個登場,可把他心虛壞了,在家待著沒事就練習。小品並不複雜,又不是上春晚,要求也不嚴格,江離排兩三遍過關,他折騰了兩三天。
九月二十九日晚,預算師小王將做好的最終預算傳給文淵。文淵即刻聯絡張康華,次日帶著預算單獨上門,誰也沒告訴,瞞著葉環,瞞著古嶽,江離更不用說了,華凌專案從頭到尾隻字不提。他想靠自己的努力掙這筆錢,事成之後讓老公知道,他沒有扔下他不管。
張康華做工程技術出身,調整預算的活兒,幹起來自然不在話下,立馬動手,先把預算表列印出來,在紙上勾勾畫畫,按著計算器計算。文淵端茶送水,敬菸遞水果,像個乖寶寶一樣陪在身邊。
張康華驀地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你變了。”
文淵心裡“咯噔”一下,笑問:“變成啥樣了?”
“瞧你這一身行頭,人比以前好看不說,還愛漂亮愛打扮了。”張康華放下筆,“我怎麼聞到一股脂粉氣?”
文淵驚道:“木有!”
“或許不應該叫脂粉氣……”張康華盯著他看,“是柔和,心中有柔情,溫柔似水的味道,原來的鋒芒和銳氣好像斂藏於內。去年出獄後見過你一次,今年落戶上海時又見過你一次,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談戀愛了麼?”
文淵眨著眼睛裝傻:“木有。”
“不老實。”張康華嘿嘿笑道,“誰家的姑娘,改天帶來讓我見見。你老子在南京,管不了你的婚事,少不得要我操心。”
文淵尷尬,沉默不語。
張康華埋下頭,正待繼續調整預算,耳邊忽然響起蚊鳴般的輕聲細語:“是個男人。”他以為自己聽錯,愣了一下。
“我愛上了一個男人……”文淵鼓起勇氣,雜誌社的出櫃彷彿給他注入力量,想一步一步爭取師長們的認可。
張康華臉色大變,喝道:“你發什麼神經!”
文淵低下頭……
張康華虎著臉,一代霸主的氣勢壓得空氣越來越凝滯,“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一五一十說出來!”
文淵咬一咬牙,昂起頭,說就說,怕個鳥,爺的私生活,不容任何人干涉!
噼裡啪啦爆豆子一般,把與江離相識相戀的經過和盤托出,只隱去雜誌社危機和情感危機的狀況。
張康華大怒:“無法無天,對得起你爸媽麼!你要是我兒子,揍不死你!”
“您就把我當兒子揍一頓吧。”文淵說,“反正我準備一路捱揍,直到所有人接受。”
“好好好,我現在就收你為乾兒子,狠狠管教一番!”張康華一拍桌子,“跪下,奉茶!”
文淵板著臉,豁出去了,雙膝跪倒,捧茶杯遞到他眼前,粗聲粗氣道:“乾爹,喝茶。”
張康華“哼”了一聲,舉杯喝了一口,忽然把他拉進懷抱,展顏笑道:“我終於有兒子了,可惜是個挨操的貨,我女兒是叫你弟弟好呢,還是叫你妹妹好?”
文淵大窘,滿臉通紅,嚅嚅說:“您不生氣了?”
“氣!一想到那個姓江的王八蛋天天捅我兒子屁/眼,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張康華沉下臉說,“家裡那頭,你必須給我瞞得死死的,多少親戚在,伯父叔父姑姑堂兄表妹一大幫子,還有個老奶奶,知道了還不鬧翻天。和趙小雅的形式婚姻勢在必行,沒有這一條,老子棒打鴛鴦沒商量!”
現實總歸是現實,不肯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協,它給你帶來的災難無可想象,人不能脫離現實而活。
文淵衝動過後,仔細思量後果,不禁心裡發毛,輕輕點頭:“我答應您。”
“你呀你呀,太任性了……”張康華嘆氣,“倘若今後回南京發展,父母身邊待著,遲早叫人生疑,看來只有長年居住上海了。也罷,咱爺兒倆作個伴,共同打拼出一片天地。”
入獄前,張康華與結髮妻子離婚,全部家財留給妻女,孤身來上海創業,六十歲的老人,家中只有一位保姆伺候,晚景著實淒涼。
文淵心酸:“乾爹,我孝順您,為您養老送終。”
“這可是你說的哦。”張康華微笑,“今晚有個飯局,隨我一道參加吧,介紹副市長給你認識。”
文淵一怔,今晚他要登臺表演節目啊,和老公的處女秀,雖然有點緊張,仍然滿懷期待。
“我打算把所有的關係和資源慢慢移交到你手上。”張康華英雄暮年,不勝感慨,“老了,幹不了多少年,好在有個聰明能幹的兒子可以接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