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群很識趣。
下面沒啥好談的了,文淵下週過來買標書,開標前一週交標的預算,這專案他參與定了。
回客房休息,文淵幽怨無比地看著古嶽,此生第一次品嚐幽怨滋味,百轉千回,欲說還休,禁不住仰天長嘆。
“老肖的專案和蘇啟的渠道不一樣。”古嶽說,“要靠你自己爭取,不是白送的,我作為中間人,賺一點諮詢費。你不欠我什麼。”
此話是個理,朋友間介紹專案本為尋常,上島咖啡的茶桌上,“正”字前兩畫,文淵聲稱把他當朋友,他提供資訊,協助進入投標環節,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文淵之所以不拒絕,也是基於這般考量,的確兩不虧欠。
問題是,古嶽有必要賺那一點點諮詢費麼?有必要把專案介紹給他而不是其他人?何況,他現在急需錢,蘇啟的渠道明年才啟動,如果國慶後中標,就不怕先借錢塞江離的窟窿,因為他還得起借款。
文淵眼中含淚,忍半天沒忍住,奪眶而出。
“哎呀,這才像小圈圈。”古嶽逗樂道,“終於不是爺了。”
文淵破涕為笑,頰上的淚珠瑩光閃閃。
他想說“討厭”,可這麼娘唧唧嗲兮兮的話,只專屬於江離,他開不了口。
“再次強調,我不會和老公分手,無論出現多大狀況。”文淵深吸一口氣,“這麼做對你有何好處?”
“至少可以看著你開開心心。”古嶽不假思索。
極俗的一句話,也透著虛偽,但文淵仍舊感動不已,除父母之外,古嶽是為他雪中送炭的第一人。
人快要餓死時,鼓勵安慰之詞管用,還是一個饅頭管用?
文淵希望給江離饅頭,卻深知自己也行將餓死,古嶽救了他。
“以後讓我一直叫你圈圈好不好?”古嶽問。
“你什麼時候停止過叫我圈圈?”文淵情不自禁,走上前擁抱他。
始終反感“圈圈”這個暱稱,江離可以叫,餘人一概不準,誰叫不給誰好臉色。古嶽總是犯忌,一度令他很不爽,此刻終於首肯。
古嶽上大學時成績糟糕,跌跌爬爬混畢業,雖然像絕大多數男人一樣,愛看武俠玄幻軍事類小說,卻不比文淵熟知韜略,不知不覺使出“步步為營”之計,穩打穩紮,搞得文淵處處被動,一籌莫展。
若非為了江離,怎麼如此不堪?
單身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想佔文爺便宜,小心反被文爺吃幹抹淨。戀愛同居後,兩人既為一體,又彼此獨立,到處是空子可鑽,倘若再有“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的決心和本事,豈不更加難守難防?
相愛容易相守難,難的是“你終究是你,我終究是我”,所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說說罷了,情緒化的玩意兒,一落到現實這塊地,不堪一擊。
“我不愛你……”文淵畢竟是文淵,縱有文藝之心,最強的素質卻是清醒,他的聰明其實是一種睿智,“但我願意拿你當最好的朋友。不要說你辦不到這種屁話,是爺們兒就辦得到,圈圈不和假爺們兒論交。”
他們倆的擁抱姿勢很曖昧,文淵抱著古嶽的脖子,古嶽摟著文淵的腰。朋友間擁抱,本該一手跨肩,一手從腋下兜過,相互交叉,代表平等。
“我答應你,咱們做最好的朋友。”古嶽輕聲說,隔著衣服吻他的肩膀。
文淵清楚他肯定說假話,可哪怕是假話,也想聽他說。人有時候需要自欺欺人,騙騙自己,找點虛假安慰。
活著,不容易。
中午,古嶽宴請某銀行高管,文淵在一旁作陪。蘇州某房地產公司老闆犯事,銀行收繳尚未全部出售的樓盤,其中有二十三套聯排別墅,準備低價出售回籠資金,以彌補貸款損失。古嶽打算買兩套。
高管嘆氣:“也就是你,敢跟我獅子大開口要兩套,知道多少人打破腦袋想買一套而不可得?”
古嶽耍賴:“非要兩套不可。”
高管說:“上面有政策,給你一套已算是格外開恩了。”
討價還價無果,古嶽妥協,一套就一套吧,總比沒有強,約定下午三點半到銀行辦理手續。
然後古嶽開著他的大奔,載著文淵去看房。
“房都沒看,你就決定買?”文淵納悶,“萬一不合心意呢?”
古嶽說:“無所謂,我又不來蘇州住,遲早賣掉。”
文淵心中一動,問道:“買入價多少?”
古嶽扭頭看他,眨眼說:“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