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中丞外督刺史,內領侍御史,受公卿奏事、舉劾百官、推鞫刑獄,有威嚇監察朝眾之勢,非當日一個小小統領位可比擬的。霎那間冷僻乖戾的齊王司馬蘭廷人緣突然暴漲,齊王府門庭若市每天等著王爺接見的天朝官員品銜從低到高塞滿了王府階堂。
升了官,掌了權的司馬蘭廷仍然是那個脾氣陰冷不近人情的司馬蘭廷,對於來訪之人一概擋架。早前沒啥關係的也就罷了,卻攔不了一些舊時“交情”不錯的貴族紈絝子弟。因此齊王府又全部更換了門房守衛,從栩軍裡面抽調人手合著御史臺的衙吏組成銅牆鐵壁,人情舊情一概不講。
就這樣,也把蘇二爺擋在了門外。
蘇子魚不知就裡,又驚又怒,被劈頭蓋臉的問:來者何人?卻無可解釋。
王府二爺?不是已經分家了麼!
王爺兄弟?拜把的!
哪裡有分人家產的“拜把”兄弟?!
實在說不出自己的身份來歷。急怒間還好守備什長來了,這什長是王府的舊人,一見蘇小魔王被攔在府外,臉色乍青乍紅還氣得不清,連忙把他畢恭畢敬的讓進來,慌不迭的解釋清楚,這才平了蘇小哥的一腔不忿。
聽說其兄司馬蘭廷升官了,蘇二爺剛剛落下的不忿噌噌往上冒。你說當官的都是些什麼人?越是人渣越爬得高!
“不過王爺此刻卻不在府內,這兩天大半都呆在御史臺衙門呢,回來也是很晚了。”
蘇子魚抬頭看看天色已近晚膳時分,又問道:“明叔在麼?”
“總管大人也出去了,聽說王爺這幾日忙著稽核楊黨舊犯,總管不放心便親自照料去了。”
蘇子魚咬牙切齒,忍了又忍。心知自己今日好不容易提起勇氣踏入王府,若是一怒之下回去了,怕以後更無法宣之出口了。他急躁的打發走這小什長,打定主意去大明居等上一等新齊王司馬蘭廷。
蘇子魚熟門熟路的往大明居走,府裡的下屬們看見他都和樂融融的跟他打招呼,似乎蘇二爺根本沒鬧過分家,沒砸過王府,一天沒離開過這裡。當然也有少數僕役看了他眼神怪異,囁嚅著請了安就往旁邊縮的。
蘇小哥看著別人沒事兒般招呼他,不樂意。看著有人耗子躲貓般不見待他,也不樂意。躊躇著進到大明居,前院的守衛立刻迎了上來。
這些守衛都是王府心腹奉姓一族的,眼色非尋常可比。看他今日不吭不響的突然殺回來,萬分驚喜,急忙把他請進正堂噓寒問暖:“二爺用過晚膳了麼?王爺一時半會兒可回不來,您看您是不是去後面歇歇?這天氣越來越涼了,要不要喝點暖酒?”
蘇子魚胡亂的應承著,被這些過度熱情搞得莫名不安,不想承情又不想太矯情,就像他對司馬蘭廷的心思。正想找藉口擺脫這些殷勤,抬眼正看見旁邊書房燃著燈便推門而入。
他知道司馬蘭廷的書房尋常是非請勿入的。
可這裡面卻有人。
那人正伏案抄寫,見他推門進來,愕然站起。行動間風姿落落大方,身形如亭亭玉立,面容是海棠般的秀麗絕倫,燭光下膚如皓雪。
身後的奉續急忙對那人道:“周錄書快來見過蘇二爺。”
那人便近前來施禮道:“周小玉見過二爺。”
蘇子魚怔怔的看著他,只覺得腦門上一股氣血直衝下來,刺得心裡一痛,再顧不得其他,拔腿便走。
九十八 是非之執(二)
這一晚,蘇子魚輾轉反側久不能昧,心裡想著等稍後司馬蘭廷過來一定不給他好果子吃。迷迷糊糊間,果然看到他哥推門進來,臉上帶著輕淺的微笑:“你傍晚來找過我?可是有什麼事嗎?難得你過來了我又沒在。”
蘇子魚聽了這句話,心裡那些急躁不忿隨即為之一鬆,幾乎也跟著笑起來,突然想起什麼又垮下臉來:“我沒事就不能到你府上走走麼?”
司馬蘭廷點點頭道:“既然沒事,那我就走了。”說罷轉身欲離去。
蘇子魚大怒,抓起床邊一件物什照著那背影就摔過去,正巧司馬蘭廷這時候回過臉來,那物件“嘭!”地一下砸得他滿臉鮮血。
蘇子魚心裡驚慌,不由自主的解釋:“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司馬蘭廷的眼神一片悲涼,鮮紅的血液緩緩流過他雪白的面頰,修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門邊。
蘇子魚想要追出去,卻發現腳成了萬斤鉛塊怎麼都邁不動,急得大喊一聲驚醒過來。一面喘氣一面茫然四顧。
原來是場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