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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第一章 仲詠之傷

青蓮華寺。

元德十五年,正月初六。

一夜春雪,直下到今日午時方停。幾個正在清掃門前積雪的小沙彌,聽見一陣急急而來的車馬聲,等到寺門前下來一個藍色錦衣的漢子,儀表堂堂,挺拔的身姿隱見威儀,一望便知不是普通進香的老百姓。

幾個小沙彌兀自發楞,卻有人認出了來人,“咦,這不是鄭將軍麼?”

鄭方圓剛伸手掀開車簾往裡欲說什麼,聽見聲音倒轉頭望過來,笑到:“悟境,幾月不見你竟長這麼高了”。

悟境是東林青蓮華寺主持慧遠和尚的入室弟子,隨侍師父的時候是見過鄭方圓幾次的,見鄭方圓記得自己心裡不禁一陣高興。看見車廂裡鑽出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被鄭方圓扶下馬車,嘴裡還在說:“才不是幾個月,將軍都一年多沒來了,師父還時常唸叨呢”。

鄭方圓拉著那孩子往寺裡走去,聽見這話很是高興,哈哈笑道:“你師父才不是唸叨我,是念叨我腰包裡的香油錢,那賊和尚還能算計什麼好事”。

悟境聽他如此打趣自己的尊師也沒惱,他侍奉慧遠已有好幾年,知道往日兩人交往便是如此,只傻傻“嘿”了一聲:“我去通稟師父。”便一溜煙跑了。

鄭方圓身邊是一個長相清俊的孩子,似乎對兩人的對話一點沒有興趣,下車後就一直呆呆的打量四周,卻又沒有真的留心。對文人墨客千百年來讚口不絕的廬山雪景,對這百年幽嚴古剎,對這些同齡的光頭小沙彌,眼光一掃而過。只在跨入寺門的時候,深深回望了一眼,望的卻是門口停著的那輛來時馬車,一種訣別紅塵的悲傷與哀愁在眼神中閃逝。繁華眷念永訣,冠蓋京華獨憔悴,這種神情本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

鄭方圓緊了緊握住的小手,似輕喚似嘆息的叫了一聲:“子魚……”

蘇子魚。

成武侯蘇卿懷第六子,庶出。

早慧性聰,五歲能詩,謂之神童。六歲時與家人遊樂至寺中,見眾羅漢像,有泣者,有不泣者。成武侯便以此問諸子因何神態不一?諸子謂:“得到佛祖喜愛所以笑,不得佛祖歡心所以哭。”蘇子魚曰:“不然,應該是不動情,所以不哭。不能忘情,所以哭。”語驚四方,其父因此越加偏愛,深為主母所嫉。元德十五年,蘇卿懷病重恐不久於人世,恐其年幼無依,託屬下心腹交東林寺主持代為教養。

這是蘇子魚入青蓮華寺,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皆知道的因由。

蘇子魚入青蓮華寺六年後,從一個9歲的小小孩兒長成一個不甚“茁壯”的青蔥少年。六年間,堂堂貴胄之子與普通沙彌一般同食同宿。除了沒有剃度出家,其他早課晚課,習經習武,均與慧清座下弟子並無差別。

奇怪的是,在這廬山腳下百年古剎中清苦生活六年,蘇子魚卻變得越發的開朗“自信”,進寺之初隱約的抑鬱與悲傷早已消失無蹤。這個當初人人稱讚的神童雖然一臉精明,口齒也堪稱伶俐,與師兄弟習文演武與師父談禪論道偶有驚人之處卻並無太多出色,因為素性懶散甚至佛學武功只能堪堪保持不落人後,與眾人期許的過目不忘,天縱之姿相差太遠。眾人還在那裡仲詠之嘆,他卻像毫無自知之明繼續保持他的“神童”心態,偏偏有些愛好自誇賣弄。寺中上下小輩眾多,他又是個掛名弟子,傳承衣缽的事自然輪不到他身上,其他弟子去了忌憚之心,只當他貴家子弟的常性,又因他年紀尚小,除此缺點外與師兄弟一起玩鬧卻並無半點驕橫之狀,諸人仍舊對他非常喜愛,那知道他長到十五六歲自戀的毛病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了。

第二章 春離東林

是年三月,

晉武帝祚。

太子司馬衷繼皇帝位,改元永熙。

尊楊皇后為皇太后,立賈妃為皇后。

天下大赦。

廬山也迎來了又一季春天。漫山的新綠桃紅,芳華舒綻,空氣中浮動起淡淡的花香與樹葉的清新味道,青蓮華寺的進香客漸漸多了起來,小和尚們開始裡裡外外的忙碌。青蓮華寺第二閒散人蘇子魚坐在後院牆墩上,看著遠近一片鶯飛草長,一臉無聊的享受三月的暖陽。

並不是他又偷懶。在寺裡他雖不是第一個靠“關係”進來的俗家弟子,卻是這幾十年來的唯一一個。寺中僧人沒當他是外人,卻從不讓他參與任何日常事務,整日裡除了練功讀經,就是到處閒逛,幾個師兄弟一忙起來他就落了單。他也幾次提出過希望剃度出家拜入佛門,都為慧遠拒絕了,他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