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在這出現,可是真想通了要恢復記憶?”
“我要怎麼做?”
無暇跟他客套,我張口就直明來意。
似乎是對我的反應頗為滿意,他高興地拿扇柄敲了敲我的額頭:“這才乖嘛!”
任由他敲了幾下,我依舊面無表情地緊盯住他。卻見他一臉無趣地白眼一翻,收回了扇子:“跟我來。”
我緊跟著他一前一後地轉入錯綜複雜的小巷深處,每每看見有行人路過都不由自主緊張地低頭掩面,只怕被認出了真容。
料是見我一臉警覺的模樣,霍遊仙微微笑起來,清淡淡的笑聲在悠長的小巷中穿廊迴響。
“蘇陌,你用不著這麼緊張,沒人能認出你。”
我嚇得一把捂住他的嘴,四顧了一番,壓低了聲音:“跟你說了別這麼叫我。你想讓我死啊!”
他掰開我的手,黑眼睛狡黠地滴溜溜轉了一圈,猶自在笑:“我倒是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快就轉變了注意,還記得上次你可是斬金截鐵地誓死不要恢復記憶。”
“你管不著那麼多。”
“喂,你這是對恩人說話的語氣嗎?”他趾高氣昂地雙手插腰,理直氣壯地衝我揚了揚下巴。
我一時啞然,張了張口,猶豫著想要搪塞過去:“這段日子,出了些變故……”
“莫不是瞳影又有什麼驚人之舉了?”我話沒說完,就見他忽然雙目放光,一臉‘果真如此’的表情,“哎,我就警告過你嘛,瞳影才不是會為誰放下一切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向來都是目的明確。就憑你啊,別說這輩子了,就是下輩子,下下輩子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心裡自是不服,卻又無從辯駁。洩下一口氣,垂頭不再答話。
“呦,到了。”言語間,他忽然停下了腳步。一家古舊的醫館赫然在於眼前,斑駁的匾額上依稀可辨的‘雨潤醫館’四個字剝蝕了光澤,裂痕遍佈。
推門而入,昏暗的蠟油燭燈下,一個年逾花甲的老醫師執筆謄卷,見我們進來,便微微點頭,示意我坐到案前的竹椅上。
他細細打量了我一番,臉上閃過一絲驚愕,手指微動,一條銀線從指間翻騰而出,準確無誤地纏繞在我的腕部。隨著銀線的細微顫動,他臉上覆雜的神色愈來愈深,最後輕嘆一口氣,收回了銀線。
“大夫,情況如何?”
站在一旁的霍遊仙早已沉不住氣,忙不迭地出聲詢問。
“這位公子可是服了千秋一族的忘塵散才得的失憶症?”
兩人的目光同時彙集到我身上,見我久不答話,霍遊仙暗裡催促地捅了我兩下,猛使眼色。
“我想不起來。”
無奈地垂首蹙眉,習慣性地拿手摁住隱隱作痛的眉心。
老醫者沉吟片刻,許久,扭頭衝內室輕呼了一聲:“瑾冉。”
一隻白玉般的纖手應聲掀開帷幕;隨著輪盤滑動的吱呀聲,一架輪椅被推著從內室走出。輪椅上坐著的少年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裡;約摸十來歲年紀;面容秀美絕俗。再一看推輪椅的少年,不猶暗吃一驚,兩人竟是如出一轍的相貌,兩張同樣秀氣的臉蛋交相輝映,彷彿陡然闖入的兩束白光。
“師父。”略帶稚氣的聲音,兩人齊聲問候。
“瑾冉,你給他看看。”
老者執筆舔墨,衝我點了點下巴。兩個少年一齊望了過來,正當我躊躇哪個才是他口中的‘瑾冉’時,推輪椅的少年緩步走到我面前站定。
他動作靈巧地翻開我的眼皮,就著燭光仔細瞧了瞧,然後回頭衝輪椅上的少年微微頷首,退身站到一旁。
未待我回過神來,眼前銀光一晃,三枚銀針破空而來,準確無誤地直入氣海、神堂、魄戶三處穴位。銀針微顫,光影微變間,針尾上緊連著的金線一直通到遠處輪椅上的少年手中。
不消片刻,針線一收,胸中氣息再度暢通回流。
“公子當真想恢復記憶?”
“什麼意思?”我暗暗運氣,讓凝滯住的氣血流通,目光迴轉向輪椅上的少年。
他微微一笑,不答反問:“公子可知額上的蝴蝶從何而來?”
聞言下意識微微垂首,讓額髮垂落下來遮住額頭上的蝴蝶印記。
“可是中了苗家蝴蝶蠱?”
我依舊默聲不語。一旁的霍遊仙投來吃驚的目光,探尋的目光中接二連三地拋來無數個疑問,我視而不見地扭頭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