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司徒凜說:「是世人把我想象的太好了。我曾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做莊主的本事,當個閒散俠客逍遙自在也就夠了,但是很多事並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哪怕是你很清楚的。」
低下頭,他看著杯裡的酒,揚起嘴角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很多事,早已是天註定的。」
說完半晌後不見慕千夜出聲,回頭一看,他卻像是正在發呆。
「慕兄弟,怎麼了?」
慕千夜回過神,微笑了一下說了句沒什麼,「只是對你最後那句『天註定』,有些感慨罷了。」
「我也沒想到跟慕兄弟不過見了兩次面,就能這麼無拘無束。」
「司徒兄不必想太多,一件事做久了,就會習慣的。」輕嘆一聲,慕千夜垂下眼,「或者說一個角色扮久了,就入戲了。」
司徒凜稍稍一愣,隨後點頭,「不錯。人生在世,就像是演一齣戲。」說完舉杯,「我們再喝!」
慕千夜點頭,看著他豪爽地一飲而盡,一時間若有所思。
放下酒杯之後,司徒凜問:「慕兄弟今年貴庚?」
「正好二十歲。」
司徒凜露出微笑,「那我可比你大不少。」
他當然知道。慕千夜笑了一下,雙手撐在桌上看著司徒凜,半真半假地問:「那我要不要叫你一聲大哥?」
這一聲「大哥」聽得司徒凜很舒服,比莊主更好聽,馬上就著他的話接下去說:「那倒也好。我被人叫『大哥』的時候不多,現在聽你叫一聲,還挺受用。」說完和慕千夜一起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慕千夜輕聲說了一句,「沒想到,你倒是越來越豁達了——」
「什麼?」
「沒什麼,那我以後就叫你大哥了?」
司徒凜拿起酒杯,「好!就為你這一聲『大哥』,咱們再乾一杯!」
慕千夜沒推辭,像是決心今天晚上要喝個痛快。
「幹!」
與一開始不同,此時司徒凜覺得自己「輕薄」的意圖已經少了不少,雖然才剛相識,但慕千夜給他的感覺,是個更適合彈琴喝酒的朋友。
等到一罈酒全空了的時候,慕千夜像是微醉了,眯著眼半趴在桌上看著窗外搖曳的竹影,一頭長髮散在桌上,垂落的部份隨著風飄散著。
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雨卻比來時更大了,打在竹葉上劈啪作響,雨水從屋簷下滴了下來,一陣風吹過,打溼了窗臺,也濺了一地。
屋裡有隻一截短短的蠟燭,已經燒了一半多,堅持不了多久。燭光更在風中搖曳,彷佛隨時都會熄滅。
「這雨今夜怕是停不了——」司徒凜看著窗外,輕聲說了一句。
慕千夜沒說話,良久之後,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放下酒杯站了起來,在司徒凜的注視下走到牆邊,從矮桌後拿出一把油紙傘。
開啟一看,半舊的黃色傘面上畫著一片蒹葭,只有寥寥幾筆卻栩栩如生。
「這是你畫的?」司徒凜問。比起傘,他更感興趣上面的畫是否是出自眼前人之手。
慕千夜低頭看了看傘,搖了搖頭,「一位——友人畫的。」還沒等司徒凜再問,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著,「是我的話,不會畫這個——」
「那你會畫什麼?」司徒凜問。
「蓮花。」
「不錯。」司徒凜點頭,「很適合你。」
也沒說什麼,慕千夜笑了笑,闔上傘之後坐回原位,把傘放到男人面前。
「這傘你拿去用吧。」
「你這是在趕我走?」司徒凜一隻手撐在桌上,看著他問。
慕千夜揚起下巴,「真要趕你走,我連傘也不會給你。」
司徒凜笑了幾聲,又問:「我把傘拿走了,你怎麼辦?」
低頭看了傘一會,慕千夜又對著窗外說:「總會有辦法回去的——」
「要不,我送你回去?」
聽到他這麼說,慕千夜挑了一下眉,「司徒大哥,你這套是用在姑娘家身上的吧?」
司徒凜臉上毫不心虛,「我是真心誠意,和你是男是女無關。」
真心誠意?慕千夜在心裡重複了這四個字幾遍,然後呵呵笑了出來。他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男人跟他說「真心誠意」啊。
「慕兄弟,怎麼了?」
搖了搖頭,慕千夜又看向窗外,「要走,就趁現在雨小一點的時候走吧。酒也喝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