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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後,夏小唯回想起那個下午,依舊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這種感覺於他並不陌生。一如那個許品非對他說“結束了”的下午。
陽光一樣的明媚,明媚得令人睜不開眼睛。夏小唯微眯著眼睛站在街頭,一手遮在額前才發現紅燈早已轉為綠燈。他邁著大步往街對面的來福士廣場走去,走到一半腳步驀然停住,再也動彈不得一分。
來福士廣場前的巨大螢幕下,有一對衣著光鮮的男女正抱在一起激烈地擁吻著。這在這座繁華都市本不是什麼罕見的場景。可是那個男子夏小唯再熟悉不過。那人留著一頭黑色短髮,劉海凌亂地散落在額前,乍一看之下頗有幾分酷似韓國明星金在中。
夏小唯愣怔地望著那個方向,直到耳畔響起刺耳的喇叭聲,才回過神來。
綠燈已經轉為紅燈,身前身後是流水般的車流,一輛接著一輛呼嘯而過。車流擋住了夏小唯前行的腳步,也擋住了他的視線。待到夏小唯再次得以前行,螢幕下的空地上早已沒了那兩人的蹤影。
就好像,方才那一幕,只是他的夢境。
夏小唯連忙掏出手機,將聯絡人名單下拉到“連秋”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停頓了幾秒,才按下了“呼叫”鍵。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聲音很嘈雜,那人顯然在公共場合。
“你在哪?”電話一接通,夏小唯便迫不及待地問。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帶著笑意:“跟朋友在外面。怎麼,想我了?”
“嗯。”夏小唯試探著說,“那我能過來麼?”
“這麼想我?”那人笑了一下,才說,“等這邊結束,我就去找你。”
夏小唯霸道地說:“你現在就過來找我。”
那人又笑了,親暱地說:“又來了。真任性。”
“那你過不過來?”
“再過一個小時吧,好不好?”電話那頭的聲音軟軟的,帶著明顯的商量語氣。
“不行!”夏小唯說,“你要是不過來,我就把你那些電腦音響什麼的全部扔出去!”
電話那頭靜默了幾秒,才開口的時候語氣毫無徵兆地變得冷漠:“那你就扔吧。”
夏小唯愣住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以往那人總是耐心地哄到他開心為止,現在這樣,他突然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意識到他的沈默,電話那頭的人又開始哄他,然而聲音裡卻依舊夾雜著幾分冷漠:“聽話,我傍晚的時候過來帶你出去玩。”
夏小唯仍然沈浸在方才那人鮮有的冷漠語氣裡,沒有回過神來。他木然地走過星巴克門口,像是有什麼力量在牽引著似的,他偶一回頭,看到星巴克巨大的落地窗前坐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身邊依偎著一個摩登女子,女子將臉埋在男人的懷裡,因而看不清她的臉,只見一頭褐色捲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男人把一隻手搭在女子的肩上,一隻手拿著手機。
夏小唯將手機結束通話,定定地朝著落地窗站住了。那人奇怪地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然後抬起了頭。四目就這樣相對。
在明媚的陽光下,一些隱秘而不可告人的事情就這樣顯了形。
夏小唯盯著那張雌雄莫辯的臉,腦海裡想起的,不是別的,竟然是許品非。
他想起那個時候,許品非偶爾會帶他去自己在浦東的住宅。那是一處豪華異常的樓盤。可是在這樣豪華的樓盤裡,他常常任性地要求許品非做些與之格格不入的事情。
比如要求他背著自己爬樓梯上去。許品非起初不願意,夏小唯就乾脆死死地趴著柱子不走了。軟磨硬泡了一番,最終許品非無一例外地會嘆口氣,無奈地蹲下身,回頭瞥他一眼,說:“上來吧。”
那回頭一瞥,夏小唯一直忘不了。那一眼裡有濃濃的寵溺,以及幾分無奈。
他喜歡這種被捧在手心的感覺。
許品非的背很寬,趴在上面是一種極為舒服的體驗。夏小唯摟著他的脖子趴在上面,常常舒服得差點睡著。
那時的他,舒服到沒有注意到爬到十層後許品非艱難沈重的腳步,沒有注意到許品非越發粗重的呼吸聲,因而也沒有注意到抓著自己的手越來越松。
所以當那天許品非毫無徵兆地翻臉,決絕地說出“遊戲結束了”的時候,夏小唯怎麼也緩不過神來。
他回想起那一個個寵溺的眼神,那一個個逼真的吻,怎麼也接受不了“這自始自終只是一個遊戲”這樣的現實。
如果這只是一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