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正逢期末考前階段,歐陽曉病床前並不常有同學來探望。張浩翔就像例行公事一樣,在歐陽曉住院第一天和最後一天來過,兩次都是關心了幾句就走了。薛瑤則自那天後沒再出現在醫院,並且直到後來歐陽曉出院,詩詩還透露薛瑤現在不準任何人提起“歐陽曉”三個字,說什麼要跟他劃清界限,從此再無瓜葛。
本來他朋友就不多,曾經一個陳霆,不歡而散後成了陌路;一個薛瑤,如今也因他錯得太離譜失去了。於是世事兜兜轉轉,他又一個人回到了原點。
只是從前覺得一個人並沒什麼不好,現在才發覺自己已經不太習慣一個人,雖然還是會時常覺得不耐煩,但也會時常期盼著能有個人在他身邊嘮叨。因此這個念頭存得久了,有時候還會以為聽到誰在跟他說話,可惜每次回頭看,那裡還是沒有人在等他。久而久之變成了現實中有人喊他名字,他都會以為那是錯覺而不再理會。
除了和妹妹在一起時,這種情況會變得好些,他也能說出不敢在別人面前說的話。
這天他對蕾蕾說:“如果我以後不在了,你……”
蕾蕾聽得前半句,立即天真地問:“哥哥要去哪裡嗎?”
歐陽曉被問得有些為難。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感覺這個世界那麼大,好像哪裡都不是能夠容納得下他的地方。
他只好笑笑地揉妹妹頭髮:“算了。”
“那哥哥剛才要說什麼?”
“沒什麼。”
他本來想對妹妹說,你要照顧好媽媽。可是他突然說不出口。
好像一旦這麼說了,他就要馬上和她們分別一樣。
這次因為住了一個月的院,學校特批了他期末可以免考,他卻非要一出院就回去參加考試,任憑何琪軟硬兼施讓他好好休養都不聽。即便在旁人眼裡他這份執著毫無意義,他也只不過是想要求得完滿兩個字。可能是最近他才發覺自己遺憾太多,有些事後悔沒有做,有些事做了,又後悔沒有堅持下去。
今年雨季似乎過早地來臨,天空一連幾天都難以見到太陽,而考最後一科時明明很好的天,竟在大家遞交考卷那一刻下起了暴雨。
好些人以為今天會是好天氣所以沒帶傘,因此一時滯留了不少人在考場門口。
歐陽曉手中只有一支筆,自然也在傻等這場陣雨真的能停下一陣。
這時薛瑤正和幾位同學有說有笑地往外走,但就在看到歐陽曉那一瞬明顯斂了笑。
歐陽曉其實知道她就在旁邊,偏偏連抬頭看她的勇氣都沒有。直到對方開啟了傘,他才魯莽地喚出一聲“薛瑤”。
薛瑤彷彿沒有聽見,拉起朋友快步走進了雨中。
歐陽曉不由難堪地愣在原地,感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了自己,似在觀賞他被心上人無情拒絕後的窘迫。
眼看這場雨越下越大,他也在人群中越發坐立不安起來,乾脆一低頭便冒雨衝出了屋簷。
忽然卻有人從後面抓住了他,與此同時頭上被一把深綠格子傘罩住了。
他回過頭,看到陳霆一手撐傘望著他。
因為眼鏡上沾了些許雨珠,歐陽曉一時看不清他是怎樣的表情,只覺這個人並不像自己所認識的陳霆,像是有什麼在不知不覺間變得不一樣了。
陳霆將傘柄給他遞了過去,說:“傘你拿著。”
聽著傘面上傳來的急促雨聲,歐陽曉恍惚地搖了下頭。
陳霆便再沒說什麼,直接拉起他的手,將傘柄塞入了他手裡。
歐陽曉被迫手忙腳亂地接過傘,再抬眼時看見陳霆已經衝進了雨簾。
他立即朝他背影喊了聲:“陳霆!”
陳霆聞聲腳步一頓,就在雨中停了下來。他轉過頭看著歐陽曉,卻笨得沒想過回到傘下,只是愣在了那兒淋雨。
歐陽曉忙撐了傘跑過去,將傘面舉高為他擋住了雨水。
也許是怕歐陽曉又將傘塞回給他,陳霆搶在了前頭髮話:“沒事,我宿舍離這兒挺近的,跑回去淋不了多少雨。”
然而看他剛才淋了那麼幾秒,頭髮梢就一直往下滴水。歐陽曉拉了他一把:“我先送你回去吧。”
陳霆一時有些發愣,之後從歐陽曉手中拿過了傘。
“我送你吧。”
平時從學校走回家只要幾分鍾,雖然今天下著大雨,但路上並沒有坑坑窪窪,按理說應該會走得快一些。
但不知最先是誰故意放慢了腳步,兩人走在這條路上悠然得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