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
他當然很清楚那是什麼,因為當年他帶歐陽曉來過,在一小幅紅綢上寫過字,跟這裡所有人一樣,以為將願望掛在樹上就能實現,一番誠心真摯得都要被自己感動。
他從來不迷信,卻在與歐陽曉相戀後開始迷信,幼稚到夜晚看見流星都想雙手合十許願,懇求各路神仙保佑他們攜手到老,永不分離。
“陳霆和歐陽曉永遠在一起。”──誰知在他寫下這句話的同一天,在同一株古樹下,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分手,一分就是三年。
數數不過十一個字,每個字都不堪回想。
沒想到三年時間沒來,那些紅綢竟已多到掛滿了低處的枝椏,本來綠意盎然的一株古樹,如今滿眼都是喜慶的大紅色,樹根處還特地擺放了榆木四方案臺,用來供人們燃點香燭。
他在離古樹十多米處剎了車,下來後也沒說話,像個迷了路的小孩,眼神無助地看向身後那人。
歐陽曉牽起他手,有些赧然地拉他:“來。”
也不知是否因為騎了太遠的路,陳霆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路邊突出一顆小碎石都能絆倒他。
歐陽曉始終與他十指緊扣,在前面走得不快不慢。陳霆從後面看他耳根泛出淺粉色,手心被不知是誰滲出的細汗濡溼,彷彿走在暗湧著熱浪的大夏天裡,每一次呼吸都焦灼得令他心慌意亂。
直到走進附近一間小廟,歐陽曉才將手鬆開。向門口小僧要了幅紅綢,他走到旁邊案上開始埋頭寫字。陳霆剛走近兩步,就被歐陽曉推開三步:“等等再給你看。”
過了好久歐陽曉才把字寫完,又等了會兒墨水晾乾,他將布條揉成一團抓在手裡,再次牽起陳霆快步走出小廟。
陳霆傻傻地跟他回到了樹下。
“以前那條你掛上去了嗎?”歐陽曉仰頭在那堆讓人眼花繚亂的紅綢裡找。
陳霆點點頭,帶歐陽曉往旁邊走了幾步,伸手指了處並不太高的枝椏。
雖然肯定找不到了,歐陽曉還是篤定地:“那我扔這兒。”
“寫了什麼?”陳霆嗓音沙啞。
歐陽曉垂頭咬了下嘴唇,鼓起勇氣將布條遞給了他。
陳霆小心地展開,只見上面整整齊齊寫了:“陳霆和歐陽曉永遠相愛。”
他一下笑出來。
永遠在一起和永遠相愛,怎麼看都像是補充條件。真不愧是個數學天才。
“笑什麼笑,”歐陽曉奪回布條,“我向來只會寫議論文,是想不出什麼好句子。”
陳霆對他說:“這句就很好。”
歐陽曉抹了下發燙的臉,將綁在紅綢上的小球用力往樹上一扔。因為那處枝椏幾乎結成了一張網,拋上去後十分輕易就掛在了上面,“永遠相愛”幾個字還隱約能看得見。
陳霆不由想起當年的自己,像個傻子一樣,一個人在這裡跳了大半個小時。明知都分手了,還不要臉地幻想也許在某天,這棵樹會念及自己誠心,將他失去的愛人還回來。
“陳霆?”
他轉過頭,想好好地應歐陽曉一聲,喉嚨卻不知怎麼堵住了,只好又偏過臉,用手背使勁抹了下眼睛,但還是沒辦法收回那點情緒。
歐陽曉也慌了,手忙腳亂地給他擦眼淚。
陳霆視野朦朧地看著這個人,也不顧樹下許多人來來往往,突然將他用力拉進了懷裡。
“你那天……問我會不會怪你……”
他不願回想那天是幾月幾日,又是什麼天氣,不願回想是誰在雨中撐傘,他就當自己剛從一場噩夢醒來,唯一記得夢中歐陽曉曾經輕輕問過他──“你會怪我嗎?”
而當時的他沒有回答。
“歐陽曉,我現在告訴你,”他說,“我怪你。”
“我怪你,”他重複這三個字,“歐陽,我怪你……”他死死地抱緊了他,“所以你要用一輩子來補償我,聽到沒有?”
語氣聽來任性得無可救藥,歐陽曉張了張唇──
“喵──”
一隻肥貓驀地從草叢間跳出來,肉滾滾地蹭到他們腳邊,在兩人褲腿下來去自如地穿梭。
歐陽曉生生打了個嗝。
陳霆忽然笑了,抱起歐陽曉就在原地轉了個圈。
歐陽曉意料之中驚撥出聲。
大貓也被兩位笨蛋冷得不輕,瞬間豎起一身寒毛,“喵”了一聲跳開老遠。
在古樹下轉來轉去選個好位置,它弓起背大大伸了個懶腰,眯眼